他推动着中国人的进步----柏杨:我只说"人"话(2007-06-19 11:15:19)
吴波
柏杨近照
然而,今年5月21日,柏杨的文字再次公开发表。难道柏杨又有重新开始创作的打算?带着欣喜与疑问,记者几经周折联系上了柏杨夫人张香华。拗不过记者的坚持,在张香华的协助下,柏杨答应破例通过MSN视频接受本报专访。今年已是88岁的柏杨表示:写了几千万字的东西,真的该退休了,宣布“封笔”只是答应家人不再写文卖钱,并非绝对什么都不写。(本专题采写及图片搜集记者吴波)
柏杨表示,到了去年,听力有点问题的他连口述也感觉吃力。家人为了让他安心修养,几次力劝他退休,最后他才答应不再写作。“去年二月,我还在给香港的《明报月刊》写专栏文章,后来身体状况不好,给总编辑潘耀明写了一封信,说自己老了、不能再写了。随后,宣布不再接受访问。最后的两篇受访文章刊登在台北《新观念》杂志和《北京青年周刊》上。”
张香华回忆说,5月金庸赴台湾政治大学接受荣誉博士学位的时候,曾到家里探望柏杨。当时柏杨身体不错,说的话比金庸还要多。后来柏杨写给金庸的书信被流传开来,最后在媒体公开发表。柏杨由此强调,“宣布‘封笔’并非绝对什么文字都不写,世界上没有绝对的事情,我只是答应家人不再以写文字的方式来赚钱,其实写作是我生命的一部分。如身体允许,我还想把史书中没有完成的辛亥革命到解放时期的历史完成。”
当记者问起柏杨先生有没有回河南老家看看时,张香华接过话茬说,有啊。台湾当局开放赴大陆探亲不久,1988年柏杨就回去了,以后大约五年回去一次,迄今共回过大陆三次。2003年最后一次回去,他已经感觉到,整个大陆动起来了,热闹得不得了。`
我用《柏杨曰》来读历史、提出我对传统历史不同角度的分析和批判,除了锻炼自己诚实面对自己国家的历史之外,也要设法使读历史的人摆脱以往士大夫附庸权贵,为执掌大权的皇帝老爷张目、护短,甚至为他们的酷虐暴行提供最没有良心的合理化理论。我仍然要说我的史观,未必能掌握历史的全貌,而我摆脱传统文化的包袱,不为君王唱赞美歌,而只为苍生、为一个“人”的立场和尊严,说“人”话。——《柏杨曰》大陆新版序(摘录)
《柏杨曰》堪称《柏杨白话版资治通鉴》的精华版,作者从72册白话资治通鉴中精选出862则,以“柏杨曰”为名重新结集,以示与原著“臣光曰”的不同立场,此番再版,最大的亮点便是那篇作为封笔之作的序言。
由于身体原因,柏杨不能说太多,其夫人张香华告诉记者,如谈太多怕他兴奋而不利健康。接下来几十分钟的谈话,记者与张香华围绕《柏杨曰》和《中国历史年表》等书进行了长时间的谈话,张表示,经过28年的共同生活,柏杨的创作及其作品自己已经非常熟悉,和她谈这些作品,就和柏杨谈一样。
广州日报:新版的《柏杨曰》与旧版有那些不同的地方?
张香华:要说旧版与新版的最大不同就是新版上的序言是重新写过的,也算是柏杨的封笔之作吧,因为在作这篇序后,他将不再公开发表作品。
广州日报:他为新版《柏杨曰》写的自序,是否是留给读者最后的文字?
张香华:“十年小说、十年坐牢、十年杂文、十年著史”柏杨一共写下了几千万的文字。其实,只要身体允许,白杨还是愿意一直写下去的,宣布该自序为“封笔”之作,并不代表他什么也不写了,只是迫于身体状况而作出的无奈选择。现在他的身体有了一些好转,说不定有一天他身体好起来,还是可以进行创作,与喜欢他的读者进行交流。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是绝对的,所以我不同意“留给读者最后的文字”一说。
广州日报:柏杨入狱10年,于是10年著史,有了《柏杨曰》。文王入狱而有《易经》、司马迁入狱而有《史记》,狱中写史,好像成为中国文化人的传统。
张香华:大家都说,如果司马迁不坐牢、不受苦刑,就不会有《史记》,但我要说,一个有远见的治国者,宁可国家没有历史、没有司马迁的《史记》,也不可以用冤屈的手段、用残酷的刑罚对付一个人,让他身体上痛苦、精神上绝望,用这样的代价来创造一部历史,实不足取。
柏杨写史是不得已。从一开始,柏杨就知道这是在进行一个大工程,在监狱中查阅了很多史书,而且还承受了前妻提出离婚的打击,能完成这些书实属不易。
广州日报:有历史学家说,柏杨的史纲是不严谨的,不能称为严格意义上的史纲。也有评论说,他在编年体、纪事体之外,开创了一个“平民体”。
张香华:柏杨在写史之初,用的就是一种俯瞰的角度,试图将历史的背景,勾勒出一个清晰的舞台,使时间与空间形成一个脉络清楚的经纬。他一直希望把历史写得易懂、可读,具趣味性,除了史实的不可篡改之外,还希望文字具有文采,这是他刻意追求、注意的。
柏杨不敢说是开创了一个新的平民体。过去的历史倒不一定是写给后人看的,是写给皇上看的。
譬如他写到隋炀帝,就称他的名字杨广,唐太宗就是李世民。很多人对这一种写法不习惯,在阅读上造成障碍,为了这件事,他还与我争执过多次,因为很多皇帝的名字是非常古老少见、甚至今天已没见过的字,读不出来的字,我认为不应增加读者阅读上的困难,建议他一个折衷之道:名字与谥号并列。但他依然坚持他的做法,不用歌功颂德的谥号,对每一个曾经掌握极致权力的皇帝,他要把他们还原成一个“人”。
广州日报:从写作体例上看,柏杨写史有一个突出的特色,不是以王朝更替作为篇章,而是以每一个世纪作为一个段落,给人一种整体史观。
广州日报:在您的眼中,柏杨老师是一个怎样的人?
张香华:他这个人比较急躁,是一个工作狂啊,日以继夜地写书,恨不得把一天当成三天用。他容易发脾气,有时候真有点神经病的,有时候又有点“老来小”,像小朋友,生活上很依赖我,和这样的人生活在一起是很累的。
他最大优点就是很温暖、热情、嫉恶如仇。以前我教中文,每天要改作业,写评语,还要参与他的书的各项工作,包括校对啊、封面设计啊。每次我回来,他会跟我说,你辛苦了。这个让人觉得很温暖,而我无论如何都做不到,这样的话说不出口。
(杨东晓,媒体人士)
柏杨自1951年至2006年封笔,写下了2000多万字的雄美篇章。由于他太丰富、太渊博、在人文领域涉猎太多的缘故,所以柏杨一直“无法归类”。
提到柏杨,华人世界里首先想到的是“中国国民性的批判”、“中国传统文化弱点的批判”,因为他的批判波及“中国”、“国民性”、“传统文化”这些至高无上的词汇,而且像个眼疾手快的大夫一针见血地刺穿了病人的病脉,所以他本人在恨天恨地恨铁不成钢地批判的同时,也遭受到潮水般的批判。
批判自己的祖国,在中国并不自柏杨始。近现代孙中山、林语堂、鲁迅都对中国提出过痛心疾首的批判。鲁迅在70年前批判的“染缸文化”现在已经能为国人平静地接受和认真反省,但是柏杨的“酱缸文化”一经提出,仍然掀起轩然大波。尽管如此,长成于上世纪80年代、受到此番点拨中国人,还是在20世纪末开始了文化反省。
这是柏杨作为师者的最大影响。
中国历史这部皇皇巨著其实演绎的就是“人史”。然而,柏杨讲得最透的绝对是“人学”。但凡提到隋炀帝杨广者,无不以“暴虐、荒淫”形容之。但是柏杨以入木三分的笔触,这样描述35岁以前和35岁以后的杨广:“他所展示出来的,全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标准领袖,具有肝胆相照、义薄云天的英雄性格,和救国救民、民胞物与的圣贤抱负。节俭、朴实、谦恭、虚怀若谷、好学不倦、礼贤下士、不爱声色犬马。——集人类美德于一身。”笔锋一转“可惜他欠缺人类所特有的高级灵魂和情操,他夺嫡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获得无限权力。”
掀过前尘旧事,柏杨于2004年他84岁高龄时出版了《我们要活得有尊严》,从而成为中国人的尊严之师。在中国人历史性的穷人乍富之时,有位师长这么喝一声是绝对有必要的。
无法归类的作家柏杨,其实是民族的教育工作者。
(来源:http://blog.sina.com.cn/s/articlelist_1245042181_0_1.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