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野外,各种各样的植株上结满大大小小的果子。哪怕一棵小草,也挂满即将散落的种籽。种籽落在泥土里,明年春来,又会破土而出,重新披上美丽的衣裳。仔细想来,这样简单的生命轮转,包含了多少神奇的机缘。如果说植物生长的每一个环节所需要的土壤、水分和气候总能够满足,但那些雌雄异体植物间花粉的传播,就不能不使人称奇。成熟的雄蕊花粉随风飞扬,或悄悄附上昆虫的身体;一旦遇到相应的雌蕊,这些微细的粉末就自动降下,或干净利索地脱离载体,完成生命的融合。整个过程中植株无须奔波劳顿,甚至无须期待,只要默默生根建造,向着日光与和风开放,一切都成就得圆圆满满。
面对满目秋实,忽然觉得平日的诸般忧愁实在亏对自然的启示:小草安处卑微,大树秉持伟岸,百合花从不自恋仙姿,无花果乐守平实。我们只要像它们一样,在生命的恩赐里生根建造,尽可无忧无虑地结出人生的果实。儿时爱抚,少时衣衫,青春配偶,老来儿孙,都适时加给我们。但我们还是经常忧虑。工业文明带来的生活方式是如此刻板,以致一段小小的交通堵塞就轻易破坏一天的心情。我们又总是喜欢精心计划,稍有搅扰,就惶恐失落。殊不知,就算生活像流水线一样日日重复,明天也不由我们掌管。倘若明天我还健在,一点意外打破这枯燥的生活节奏,何尝不是惊喜?就算临时失业,举家搬迁,诺大个世界,岂能绝我一人之路?每一次艰难的境遇过后,回头想想,步步有恩典;有益的是顺服、开放,无助的总是愁烦。
理智上,如此整理心情,确能舒缓压力,使人顿感轻松,甚至一时生发海阔天空的豪气。但是,即使在切身生活相对舒适的时候,你也知道,眼前的风和日丽不能掩盖某个并不遥远的地方正在肆虐的腥风血雨,许多美好的生命正在被摧残;于是,一种深隐的愁绪“才下眉头,又上心头”,伴着静夜的月华不绝而来。或许,自从始祖犯罪,人类就选择了漂泊,忧愁便成为命运。虽苦苦寻觅,无奈故园已远,本真不再,于是常有何处是归途的茫然,有“反认他乡作故乡”的感慨。不过,感慨之后,我们尽可以期待重返自然的宁静,在落叶的草地上,捡起一颗饱满的果球,感受浩荡的天恩,在明明天光中歌唱:
迷失的时候,
我宁愿等待;
没有烦躁,
没有悲哀。
不偏行己路,
只默默祈求,
因我知你还会寻来。
待我手再一次被牵,
生命的小舟不再漂泊,
惊喜和温暖溢满心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