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矩州谜案(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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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海将双手负在身后,转过脸冷哼一声,状似气愤难平,实则趁机在手心化了个符咒。那被称为望叔的家人见状从怀中取出一锭银子,道:“小兄弟,的确是我们的不是,这锭银子便算作给你的赔偿。”

少女闻言怒道:“望叔,你这是做什么?咱们又没伤着他,为何要赔偿?”

云海则故作眉花眼笑,道:“这就不同了。”上前将银子接过,掂量了一下,道:“不错,不错,管得十日的酒食了。”

少女没好气地道:“见钱眼开的无耻之徒,把我的箭还来。”

云海伸手把插在发髻上的箭枝拔下,啧啧称赞道:“啊哟哟,了不得,箭头都是金色的,不知道是不是真金。”说罢将箭头放进嘴里咬了一下。

少女怒道:“你这人怎么这么恶心,早知道我就在箭头上涂点毒药,毒死你。”

云海故意叹了口气,道:“都说最毒妇人心,果然半点也不错,谁希罕你的破箭。”说着将箭枝一扬,道:“给你。”他这动作做得极为突然,又是冲着马头去的,那马儿受了惊吓,“希律律”一声长嘶,人立而起。少女猝不及防,从马鞍上滚落下来,摔了个灰头土脸。

云海道:“啊呀,怎么这么不小心。”忙不迭地上前扶那少女起来。那少女一把将云海推开,怒道:“谁要你假好心,要不是你作怪,马儿怎么会把我摔下来?”

云海已趁机将符咒印在少女身上,心中窃笑,面上却故作委屈,道:“我也不是有心的,谁知道那畜生如此不济,罢了,算作我的不是,这里给你赔礼了。”说罢一揖到地。

少女道:“今日遇见你这煞星,算我沈宝儿倒霉。”正要攀鞍上马,云海又是一声惊呼,道:“啊呀呀,你……你……究竟是人是鬼?”

少女吓了一跳,怒道:“我当然是人,你才是鬼,见钱眼开的短命鬼?”

云海满面惊惶,一指溪水,道:“你若是人,为何没有倒影?”

少女正站在溪边,低头望去,只见溪水里一匹健马,马儿边上空荡荡的,竟然真的没有自己的影像。少女见状,不由惊得呆了,旁边两名家人过来查看,也是相顾骇然。

云海道:“现在大白天的,你竟然敢出来,应该还不是鬼,我听人说人将死之时,元神已灭,所以镜中无影,想不到竟然是真的,姑娘你真可怜,还是快些回家准备后事吧。”说罢一面叹息,一面穿起鞋袜自去了。

少女愣了半晌,才“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云海老远听见,心中好不得意,忖道:“叫你还横蛮无理,自以为是,这回还不把你吓个半死。”越想越觉得有趣,偷笑了一阵,才迈开大步,向矩州城而来。

云海到达矩州城的时候,天色已是黄昏,按理人不应多,但城门口却人头攒动,一片议论之声。云海心中好奇,挤入人群中一看,只见城墙上贴了张告示,上面写着:“本人沈铁侯,居于矩州西北,小女宝儿罹患恶疾,诚求能人异士代为诊治,若有妙手回春者,酬黄金万两,绝不食言。”

云海看罢,心中暗笑,忖道:“你的手脚倒快得很,黄金万两也真不少,若非我云海乃是少年侠士,便去将你这万两黄金骗回来。”他正胡思乱想,忽见有人上前一把将那告示揭了下来。云海不禁一愕,细细打量那人,只见他二十四五的年纪,模样普通,一身葛布衣衫,并无出奇之处。

云海心道:“世上处处卧虎藏龙,我这点儿小把戏,原是唬不了人的。”正待离去,却见那葛衣人目中光芒闪烁,嘴角泛起一丝诡秘的笑容来。云海不禁心中一凛,忖道:“这人究竟有没有真才实学?不会是招摇撞骗的贼子吧。不成,这桩事故是我生出来的,倘若因此便宜了奸险小人,岂不是我的罪过,待我跟去看个明白,但求心安理得。”云海想到此处,抬腿跟在葛衣人身后,走了不少时候,来到城西北的一座大宅前。云海藏身暗处,远远望去,只见大宅门楣上高挂一匾,上书:“沈宅”两个大字,笔力雄浑苍劲,多半是出自武人之手。

葛衣人整了整衣衫,上前扣响了门环。云海见状,将隐身石含在口内,悄悄来到他身后。少时,有仆人开门出来,打量了一下葛衣人,道:“请问这位尊客有何贵干?”

葛衣人一言不发,只是将手中的告示扬了起来。那仆人见状,立时换了副笑脸,躬身道:“原来是小姐的救星来了,里面请,里面请。”说罢大开宅门,引领葛衣人向内而去。

云海自然是紧紧跟入,来到了前厅,只见当中坐了个四五十岁的中年汉子,浓眉大眼,神态威猛,他身边则是个四十不到的美丽妇人,两人都是眉头深锁,满面忧色。

领路的仆人快步上前,道:“老爷,夫人,有高人来了。”

那老爷闻言大喜,向仆人身后望去,见了葛衣人,起身迎上前来,抱拳一礼,道:“定是这位先生了,在下沈铁侯,请教先生高姓大名。”

葛衣人道:“在下罗海志,初通医术道法,得知令千金染疾,特来斗胆一试,希望沈老爷不要见怪。”

沈铁侯道:“先生太客气了,既揭此告示,定是身负绝艺的能人异士,在下若有怠慢,还请先生担待。”

罗海志道:“沈老爷是个爽快人,客套话我也不多说了,请小姐出来诊治吧。”

沈铁侯道:“果然痛快。”回头向下人道:“快去叫宝儿出来。”说罢招呼罗海志落座,命人奉上精制茶点,刚打点停当,沈宝儿也出来了。

云海见沈宝儿两眼又红又肿,显然是大哭了一场,神情憔悴萎靡,与日里所见那飞扬跋扈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不禁心中不忍,忖道:“罢了,也磨折你够了,这罗海志若是不济事,我替你解了符咒便是。”他正寻思,忽见罗海志起身便走。沈铁侯见状大惊,忙赶上将他拉住,道:“先生,为何还未诊治,便要离去,难道小女当真是没救了么?”

沈宝儿闻言,泪水又“刷”地涌了出来,沈夫人见状,泪水也夺眶而出,上前揽住了沈宝儿,向罗海志道:“罗先生,我们夫妇俩就这一个女儿,求您无论如何救救她的性命,我……我……我给您下跪了。”说罢便要跪倒,罗海志慌忙上前扶住,道:“并非我不愿救治,只是……”

沈铁侯见他迟疑,忙道:“先生不妨直言,但有所需,沈某倾家荡产也在所不辞。”

罗海志想了想,道:“恕在下直言,令千金并非患上疾病,而是中了妖法。此法唤作‘生死轮符’,中了妖法的,元神慢慢耗散,初时一无所觉,后则镜中无影,唤之不应,不但性命不保,魂魄也难全。”

沈铁侯闻言道:“先生真神人也,果然便是如此,请先生垂怜,千万救救小女。”

罗海志叹了口气,道:“‘生死轮符’,是用你女儿的元神补给另一人的元神,一死一生,乃是极邪恶的妖法,虽非无法可解,但是……”

沈铁侯道:“先生不必晦言,可是嫌酬劳太少了?”

罗海志道:“非也,修道之人,怎会贪图钱财。这其中的难处……唉……要解此法,势必大耗精元,休说我二十余年的修为不保,便是性命也堪忧啊。”

沈铁侯惊道:“啊,竟然这般厉害,这……这……这可如何是好。”

云海见那罗海志胡言乱语,危言耸听,知道他存心欺骗沈家钱财,正待现身揭穿谎言,忽听得脚步声响,外面又快步走来一人。

这人约莫四十的年纪,身材高大结实,样貌与沈铁侯倒有七分相似,还没进厅,已大声道:“救人一命,胜修道百年,万望先生勿却。”

罗海志循声望去,抱拳道:“这位是……”

沈铁侯忙道:“这是我胞弟沈铁义,他胡言乱语,先生不必放在心上。”

沈铁义向罗海志深深一揖,道:“沈铁义心急如焚,言语不慎,若有得罪,请先生见谅,在下也知道强迫先生牺牲,实在不近人情。这样吧,在下方才听先生说到‘生死轮符’,就请先生施展此法,用我的元神去补我侄女的元神吧。”

沈铁侯闻言大惊,道:“这如何使得,万万不可。”

沈铁义道:“有何不可,我已活了几十年,早就够本了,宝儿正青春年少,花样年华,岂能无端夭折?”

他二人还在争执,罗海志道:“二位沈老爷,‘生死轮符’乃是妖法,我不会使的,不过二老爷竟然肯舍己为人,着实令海志汗颜,你们放心,无论付出任何代价,我都会救治宝儿姑娘。”

沈家上下闻言尽皆大喜,沈铁侯道:“罗先生的大恩大德,沈某无以为报,日后先生若有驱策,沈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罗海志道:“沈老爷言重了,目下有几件物事,还请沈老爷备办妥当。其一,道坛一座,其二,玄色符纸若干,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每日以最上品的南海珍珠十粒磨成粉,给宝儿姑娘口服,以定住元神。”

沈铁义道:“没问题,都交给我了。”

罗海志道:“既然如此,在下先告辞了,明日一早再来作法。”说罢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铁八卦,递给宝儿,又道:“宝儿姑娘请将此物配在身上,可暂时保你平安。”

沈宝儿慌忙上前接过,沈家上下自然又是千恩万谢。罗海志客气了两句,转身要走,沈铁义道:“我送先生出去。”

罗海志道:“多谢二老爷,不必麻烦了。”一面说,一面对沈铁义使了个眼色,唇边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他这举动原是背着众人的,哪知云海就在他面前,看了个真真切切。

云海见状,不禁疑云大起,忖道:“这是什么意思?难道罗海志和沈铁义竟然是认识的?沈铁义和沈铁侯是亲兄弟,他该不会伙同外人来欺诈兄长的钱财吧?有趣有趣,我原想瞧个热闹,没想到这热闹真是越来越热闹了。”云海想到此处,便暂不现身,跟着二人出来,这二人一路却没了多话,在沈宅前分了手。云海暗道:“这可糟糕,跟着谁好些?倘若是他二人合谋,主谋定是沈铁义,我还是跟着他妥当些。”当下又再跟着沈铁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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