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 初到巴黎
第 二 章
“Bonjour , Madame Xu. Comment allez-vous (徐女士:您好) ?” 巴黎戴高乐机场出口处,巴黎大学现代光电设备研究所所长 François (福沆斯娃)在接徐琢。
徐琢答道:“ Très bien , merci . Et vous (很好,谢谢!您好吗) ? ”福沆斯娃所长兴致勃勃地迎上去拥抱徐琢,在她脸上亲吻,表示问候。徐琢很不习惯这种礼节,只皱眉头。
福沆斯娃说:“ Je suis très heureux de vous voir (见到您很高兴) . ”
徐琢回道:“ Moi aussi , merci monsieur (我也是,谢谢先生) . ”
福沆斯娃又说:“ Madame Xu, vous etes très élégante ! Si vous vous allez manger au restaurant avec moi (徐女士,你真秀美,您愿意和我一块去进餐吗)?”
徐琢也懂这些欧美礼节,就说:“ Très bien , Merci beaucoup, monsieur (好极了,谢谢先生) . ”
从机场到城里,一路上可见很浓的圣诞气氛。灯火辉煌,火树银花,灯饰的埃菲尔铁塔矗立高耸,真是不夜城。他们在唐人街的一个很一般的中餐馆坐定,各点各的。“ Bon appétit, madame ( 祝你好胃口 )! ” 所长又讲了不少恭维女士们的话,还谈到中国长城等名胜古迹。饭后,福沆斯娃说:“今晚,先请您在研究所小招待所住下,圣诞后送您去巴黎大学学生楼,那儿住宿生活都很方便。”登了记,笑咪咪的道声:“ Bonsoir , madame (晚安)!”走了。
第二天早上,一个叫 Andre (昴德海)的室主任兼课题组长,也就是徐琢的进修导师,来接她。这人约五十多岁,两鬓华发,衣着整洁,头发溜光,面带笑容。他说由他负责她的进修。那昴德海在她脸上两面轻轻地贴了一下,作了个亲吻的样子,一个文明礼节,随后接她到光电所去。
该所是巴黎大学的一个直属研究所,离大学远。在一座八层楼的五楼上,他领她见过研究室课题组的同事们:五个男的,二个女的,都十分热情,一个个自我介绍。每个人握手后,不论是男是女都和她贴面亲吻,表示欢迎。她想:“还是我们中国人的礼节好,要不抱拳作揖,要不握手问谢,多好。这不论男女,将人抱住,鼻息体味嘴巴味,不好接受,不讲究。异国文化风情,得将就着点”。她微笑着参观他们的实验室和成果展览室。这一切结束后,已十一点半,她去洗手间,用热水和液体洗涤剂洗了手和脸,感到轻松了好多。
午餐时,徐琢买了一份便餐和一杯咖啡,和大家坐在一起,听他们边吃边聊天:什么电视新闻、路边新闻、天气预报,女人,笑话等等。
半个小时后,昴德海带她到一间办公室,指着靠窗处有一大堆材料的桌子说:“徐女士,马上要过圣诞节,大家都忙於事务,您先看看这些材料,法文英文都有。圣诞节晚上,我来接您到我家去过圣诞节好吗?”
徐说:“多谢先生盛情!”
她就开始看资料。这那里是看资料,纯粹是让她住进法汉词典里别出来。多亏她多带了几本不同类型版本的法汉、英汉词典。资料的句子从句套从句,长到看了后面忘了前面,没看上两页,抄出来的单词十六开纸上三页:“天哪!我学的那点法语不够小学三年级学生考试用。”看这高科技资料,她脑袋象要炸了,又象敲了一闷棍。
圣诞节晚上,昴德海来接徐琢。他想拥抱她,在她的脸上贴面吻。但精明的他发现这个中国女人对他们的这一套不感兴趣:很有人表面上是问好,实际上是乘机占人便宜。就伸手和她握了握手,一脸的恭谦之笑。待她走到车跟前,他赶快给她打开车门,腰微躬着,待她上车坐好,又轻轻地关上门,走到他的驾驶位去,开车之前提醒她扣好安全带。脸上始终保持着彬彬有礼的微笑。徐琢真佩服这里的男人们练就的这套童子功:给女人陪笑。所谓的有教养的绅士风度。
昴德海家住郊外,四十多分钟车程,车停稳在一栋独立别墅的车库前。徐琢要下车,他示意叫她坐着别动。他下车过去,又是一副她上车前的谦恭样。一位长得相当漂亮,三十岁出头的法国女郎满面笑容地迎接她。昴德海介绍说是他的女朋友 Rose (玫瑰),又把徐琢介绍给玫瑰。玫瑰女士和她拥抱贴面亲吻,吻也是作个样子的亲吻声。有名的法国香水发挥着它的效益,徐琢都感觉到了玫瑰女士身上香露怡人,更不用说那好色的男士们了。
客厅里迎门靠墙角装饰着一棵彩灯闪烁,金铃彩结,漂亮富贵的圣诞树。树下堆着彩色礼品盒。屋内干净齐整,饰灯油画,钢琴厅角,不愧是高级知识分子的家庭。女主人请徐琢在沙发上坐了,斟一杯香槟於她,圣诞宴不久就开席。
徐琢把她的旅行礼物谦恭地送给了女主人:一把中国宫扇,一只小而精美的景泰蓝瓷盒。女主人满脸惊喜。两个人结结巴巴,英语、法语一起上,比划着聊天。这时,昴德海端来了各色菜蔬拌的沙拉菜和开胃酒。昴德海是法国南方人,现住在巴黎,过圣诞节还多为南方习惯:红鳟鱼,生蚝,牡蛎,奶酪,小牛肉,新烤面包;著名的波尔多白、红葡萄酒随其所好,频斟款饮 . “ Beaucoup de sante , Joyeux Noel (身体健康!圣诞愉快)! ” 宾主相敬,谈笑风生。女主人的眼睛在昴德海和徐琢间转来转去,心里在嘀咕:这东方美人只仅仅是圣诞宾客吧,决不要成昴德海的第 N+1 个!因她自己是他的第 N 个了。这个 N 到底是几,昴德海先生自己也不很清楚。主餐后,昴得海又去端来普鲁旺斯鱼汤,随后甜食点心,徐琢把酒杯轻移到一边,拿了一杯巧克力冰淇淋,慢慢地应酬着。她觉得头有点大,再喝就多了。第一次在洋人家作客,失态是太失面子的事。昴德海一杯接一杯。不能不承认:法国是葡萄酒的故乡,确实也造就着辈辈相传的酒鬼酒徒。一顿晚餐,四瓶葡萄酒没剩有几,这可真是眼见为实。
晚上十点多,徐琢谢过女主人辛苦半天准备的晚餐,昴德海送她回去。徐琢担心这酒鬼是否再能开车,为安全捏把汗。但他和接她来时的状态并无多少两样,只是他那股喷人欲吐的酒胃气不断地向她袭来。她欲开窗通通气,又冷,又怕不礼貌。车内的酒胃气越来越浓,她实在有点忍受不了了,头昏欲吐,好在到了研究所临时接待处。风助火势,酒助人为,昴德海这回再也不是彬彬有礼的握手道晚安,而是紧拥住徐琢,左右开弓,在她的脸蛋上印上了两个酒胃气喷人的臭嘴巴,把个徐琢差点喷晕。她怀疑昴德海吐到了她的脖子里。她胃里直往上翻,莫待昴德海的‘ Merci beaucoup, bonsoir , madame (非常感谢,晚安!夫人)’讲完,便急往洗手间,把肠胃都要吐出来了。吐得她眼前金花四冒,头昏目眩。最后倒在了床上。圣诞节作客的一点情趣被昴德海喷得一干二净。
二十五日所有的单位、商场都不开门,连麦当劳的灯箱招牌大 M 都在放假,熄灯睡觉。她没得吃了!上午从水龙头里接了杯水,还有昨天上午剩下的一片干面包。下午,什么吃的都没有,整个一层楼里,几乎只剩下她一个人。到了下午五六点,她饿得难以坚持,就出去找,看见远处一家小杂货店灯亮着,兴冲冲地到跟前一看,门上挂着牌子:关门。手抓着那门把摇了摇,门锁着,她失望了。异国他乡,艺术的故都巴黎,徐琢一个人在研究所临时接待处,孤苦伶仃,形影相吊。无一根菜叶,无一片面包,无一口食物下肚,水龙头里有的是凉水,爱喝不爱喝全由她。
一天两夜,吃了一片面包!徐琢的心比阴沉的天还灰!她想起爸爸,想起了爸爸的长征,真正体会着饥寒交加,草地雪山,敌人前堵后追,生死拼搏的艰难。她没有眼泪,没有抱怨。门外北风急,天阴湿,她的心情和门外的天气一样。她是带着使命来的,决不能有辱使命!‘病树前头万木春’。她饿地头昏,看不成书,晕眩懒睁眼睛,就这样躺了一天两夜。访问学者、留学生都有一腔难言的苦,她徐琢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