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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伟 的 “黄梅雨季”

八月秋高风怒号,卷我屋上三重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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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T)                                                                复旦1986-1990
                                                                              天骄
  
  我对复旦的记忆,一半以上被诗歌占据。这不仅因为1986年至1990年是诗坛盛极而衰的转折点,更是因为中国诗坛众多的诗歌事件,就在那段时间内发生。
  在复旦,在这样的气氛下进行写作是幸福的。
  
  初入复旦,我就被这样一种痴狂的气氛所感染:没有哪个同学的床头会不放一本或几本诗集;文科生的私人手册上,抄写着大量自己喜爱的诗篇;在复旦相辉堂和著名的3108梯型教室里举办的诗歌朗诵会,观者如堵,在这里,复旦诗人们领受着复旦人犹如英雄一般的尊宠。
  我还记得在班里的新生文艺晚会上,一个女同学准备朗诵复旦诗社创始人许德民的一首诗,我注意到她手里拿的是一本新的诗集,便怯生生地问她是否可以给我看看,她一口回绝。一年之后的一次复旦诗社的朗诵会上,我安排她朗诵我的作品,这件事一度使我的虚荣心得到了很大的满足。
  可以说,这是一个所有诗人梦想中的年代,这个年代发生过,就在十余年前,离现在是如此近切却又恍如隔世。
  
  诗歌对我而言,犹如一场漫长的竞技。我有幸甫入复旦就参与到了竞技者的队列之中。我现在可以报出一长串复旦诗人的名字:施茂盛、傅亮、甘伟、黎瑞刚、铁屋、王肯、杨宇东等等。当年,他们是我相知极深的朋友,现在都散居各方,我只有在记忆中捕捉他们留给我的那些动人的时光。
  我认识了最值得我最尊敬的朋友施茂盛,是在新生赛诗会上,他的诗歌让我感到的震惊是很难用语言表述的。我可以感受到从他的文字背后穿越而出的能量和光。我们一见如故,当时,这个18岁的来自崇明岛的少年,使我对当时流行复旦的那种情诗保持着极大的距离。我几乎不假思索地认定:他是复旦最好的诗人。
  我的诗歌技艺的增长,是和施茂盛在一起的这段时间里获得的。当时我们有一种奇怪的默契,在彼此拿出作品进行交流之前,我们会有一段时间互不碰面。而每次见面,把新写的作品递给对方,都会发现我们正沿着一条相似甚至相同的脉络前行。我不得不提到:施茂盛为人谦和寡淡,在我为复旦诗社的各种事务忙碌时,他往往会出人意料地拿出令人拍案的作品。每次我走进他的寝室,都会看到他保持着同一种姿势:静坐在桌前,凝神注视着窗外。这是一种顷听内心的姿势。和他诗歌中所体现出来的那种敏感与内敛一脉相承。
  回想起来,他是一个木讷的人,疏于交际。除了我,鲜有朋友。在以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诗坛还是对他的作品不甚了了。有时候我想,诗坛上那些所谓的诗人,更恰如其分的称呼应该是诗歌活动家,而像施茂盛这样闭门写作的人,却没有办法让更多的人看到他和他的作品的存在,这是令人扼腕的。记得不久前我把他的作品贴到一些诗歌网站上,诗人桑克回贴说:“施茂盛是复旦最优秀的诗人。”感谢桑克兄的眼光,他确实卓然于复旦其它诗人之上。
  施茂盛早我两年毕业,毕业后回崇明做一名乡村教师。后沪上一杂志邀请他出任编辑,他自度难以适应都市生活而婉拒。虽然与他分开,但我可以感受到他在那里,所进行的一种独特的,被理想和真理之光笼罩的,充满形而上色彩的精神游历。在他给我的来信中,我可以时时感受到这种因高度的生存质量穿透而出能量和光:“……我现在埋头于诗歌史,在浩瀚的汪洋中寻找先师们的灵光。从荷马开始,我沿着品达、萨福……的道路一路写来,完成了十余篇纪念性的东西,这可能是唯一可以聊以生计的工作。我享受着他们的醇酒,……我现在所写的只是对一种东西的最真实和最激烈的记录。” “你我两个人,接受了别人在这个时代放弃的东西:美、美德、羞怯、脆弱,这是我的悲哀。” “……我越来越真切地感受到有一个形而上的国家,那是日光朗照真理之境,她由农业支撑,并向前喷薄。”“……我的生活不需要小说,而诗歌不同,但我宁愿只为我的国家写诗,而不去做这个国家的诗人。” “……我们总以为是诗歌打开了我们,但我们毕竟不是天才,我们充其量是个技艺的挑剔者、梦境的漫游者,充其量是诗歌的开采者,写作应该是我们不间断的工作,这样才对得起诗歌,才能发现点什么,告诉别人点什么。”
  他的这些文字带给我巨大的反省的压力,除了读书和写作,他的生活是如此谦卑。他回复旦看我的时候,每每看到他抑郁的眼神,我都会觉得有一种至深的痛。
  
  说到复旦诗歌,不能不提傅亮,傅亮点亮了诗歌朗诵会的火把。可以说,他把诗歌的种子撒到了民间。据说傅亮把复旦诗歌朗诵会开到了上海几乎所有的高校。
  傅亮有极严重的口吃,可他在朗诵会上朗诵自己的作品时却如悬河泻水,无挂无碍。每次朗诵完毕都掌声雷动。我想这可能也是他痴迷朗诵会的一个原因:借助诗歌,他解决了日常语言的表述上的困难。
  我进复旦的时候,傅亮毕业留校。他当时开着一门“当代诗歌”的选修课。我为了攒学分,选了他的课,却极少去上。有一次觉得老是逃课实在过意不去,便想去听了一下。去时已经迟到了,我一进门便看见黑板上赫然写着:“论天骄的诗歌创作”。下面列的正是不久前我刚给他看的一组诗稿。
  这不是逼着我逃课吗,我急忙溜之乎也,心想傅亮这厮可真够懒的。
  
  说到当时最风靡的人物,当数甘伟。甘伟似乎是个情诗圣手,他的一首《黄梅雨季》让复旦少女们如痴如醉。我对甘伟的印象基本是:白天瑟缩在被子里睡觉、晚上瑟缩在大家沙龙里喝酒的形象。总体来说:他是一个瑟缩的人,连走路都是瑟缩着――瑟缩在那件长年不洗的军大衣里。
  甘伟的情诗在当时第三代诗歌浪潮兴起时,显得较为慵懒和没落,在诗坛几乎没什么影响力,但这不妨碍他成为女大学生们追捧的偶像。据说:当时上海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女大学生的笔记本里,抄录有他的这首作品。
  若干年后的今天,不少现今的女白领,见到我还会问我:“你认识甘伟吗,他那首《黄梅雨季》写得真好。”我很想打电话给甘伟,告诉他,他的阴魂至今没散。可惜甘伟早已人去楼空:据说他去了广东,后来又下了海南,现在去向不明。
  
  铁屋和王肯由于晚我几届,他们的作品我看到的不多。印象中,铁屋晚熟,王肯早慧。铁屋的作品意象怪异而杂沓,看似不够纯净,却蕴涵着丰富的背景语言。王肯的诗歌则极唯美,是我比较喜欢的那种。数年后我们相邻而坐,供职于同一家报馆。王肯在一次工作之余的便餐中突然抬头道:“我觉得很烦,就这几张脸,从大学看到现在。你们烦不烦。”我说是啊我也烦了
  于是纷纷跳槽。


茅店 发表评论于
回复雪茗的评论:
是啊, 那时满眼是人世间的新鲜。
写写你那个纯真的岁月吧,期待着。。。
雪茗 发表评论于
你让我想起那个纯真的岁月,是迷茫,是青涩,是炙热。诗,美得炫目,真希望你能再拿起诗的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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