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的搖滾」

一生负气成今日,四海无人对夕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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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手Mary Travers ,上世纪 60 年代最受欢迎的民谣三重唱组合 “Peter Paul and Mary” 成员 之一, 9 月 16 日去世, 72 岁,她 生前一直顽强地在跟白血病作战 。


“Peter Paul and Mary”组合曾 获得过 5 个格莱美奖,发行过 5 张 Top 10 专辑、 6 张金唱片、 3 张白金唱片。 当时他们好年轻啊,风华正茂!

我在一篇文章里曾提到过Mary,特贴旧作相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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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恒的搖滾」

「嘿,哥們儿!給我們照好點,這是我‘女朋友’」,瑞扣大聲開著玩笑,叫住了一位過路的小伙子,示意我把數碼相机交給他,然后親熱地摟住我的肩膀照合影。

「再來一張,再來一張」,瑞扣繼續指揮著攝影師,「讓我看看…嗯,不錯不錯」,他一邊向小伙子道謝,一邊偷空對我眨一下眼睛:「別忘了把照片寄給我,我給你貼在這儿,你就要出名了!」他熱情地保證著。

「出名?拉倒吧!」我回他一個「小生怕怕」的表情,同時在心裡提醒自己千万不能把合照寄給這個老頑童,万一他真把照片貼售畫亭上,又算哪一出戲呢?



不過,不管我出不出名,瑞扣自己,卻早就是位不折不扣的名人了,网上介紹西村的旅游手冊、城市頻道什么的,繞過了瑞扣就等于資訊不齊、不夠專業。 甚至是 YouTube 上, 也能找到他的蹤影。

認識瑞扣時,大概已經是我第三次路過他的黑色售畫亭了。那時候差不多已是深秋,冷風穿過旁邊空曠的「華盛頓廣場」,一路卷起地上的零星落葉,吹扑過來。隔著麥克唐勾(MacDougal)街,我看見他舒舒服服地坐在亭子邊一把折疊椅裡打著盹。夕陽下,老頭頭戴一頂毛線帽,身穿黑色皮夾克,伸長雙腿,愜意地閉著眼睛。值得一提的是他那條褲子,粉紅的!而腳上的靴子呢,又是明黃色的,望過去一身的色彩,卻又瞧著蠻舒服,一點不俗气。偶然有几個游客路過,不經意地掃几眼挂在靠牆鐵柵欄上的一溜畫作,便又匆匆走開去了。

我忍不住舉起相机按了起來,一邊拍一邊心裡閃過一念:咦?這不是那個夏天時穿件黑白條子T恤、戴頂小紅帽的攤主嗎?記得那會儿他忙前忙后的,生意不錯。在我那個少說也有上万張照片的「紐約偷拍集」裡,這家伙早就出現過了呀!

這回我的好奇心跟綠燈一齊亮了起來。于是走過去一幅幅地細看沿著鐵柵欄陳列開去的畫作。

怀抱孩子的女丐、丰乳肥臀的長發舞女、勾肩搭背的同性戀、緋聞政客、出位樂手、新版蒙娜麗莎、山形女神的夢裡鄉關、一些類似外星球的景觀……看到盡頭,有兩幅畫令我駐足。一幅是愛因斯坦像,白發白須紅黑臉膛,充滿睿智的皺紋,特別之處是其背景,隕石星球光束火焰……把提出了相對論的愛因斯坦放置于某种神秘宇宙場中,讓人印像深刻。另一幅也是最絕的一幅挂在了最后,名叫「永恒的搖滾」(Forever Rock&Roll)。畫面上,一支骷髏樂隊正在舞台上起勁地搖滾著,吉它手、貝司手、鼓手、鋼琴師…直到手持話筒的主唱,全由骷髏擔綱,而觀眾席上,則密密麻麻坐滿了骷髏粉絲,這還不算,隔著一些日月金字塔式的山巒,一群已作古的音樂大師,從貓王到列儂,有一個算一個,男男女女,表情各异,正在高處傾听呢……

一幫紐約大學的學生,打打鬧鬧從我身后經過。瑞扣從折疊椅裡直起身來,走到了我旁邊。

「這個,好眼熟啊」,我指指那些聲名赫赫的鬼魂,「跟隔壁西三街‘頂刮刮音樂吧’(The Groove)外牆的壁畫有點儿像,都是你畫的嗎?」

「呵呵呵」,老頭一听笑得好不得意,「啊哈!西三街的壁畫,是三幅拼起來的,對不對?左邊是四十年代爵士樂那撥 — 路易士 · 阿姆斯壯、比莉 · 哈樂黛、法蘭克 · 辛那屈…,中間是五十年代的藍調歌手和貓王一伙,右邊是六十年代披頭四和鮑勃 · 迪倫他們……右邊那幅下面中間偏右些,WITH LOVE AND PEACE FROM THE ARTIST, RICO FONSECA…黑衣黑帽卷發……想起來啦?耶!那就是我!壁畫作者!」



「難怪!你就是那個瑞扣 · 馮塞卡呀?我還當是哪個家伙惡作劇做廣告呢,因為黑衣黑帽卷發下面還加了個紐約的電話號碼」,我不客气地評論道,「那這幅‘永恒的搖滾’上頭,你在哪儿呢?」順著前面的廣告思路,我覺得瑞扣一准又把自個儿畫進去了。

「去!這些都是骷髏鬼魂,我能隨便把自己擱進去嗎?」瑞扣抗議道。

「那西三街的壁畫,不也是……」

「那不還有鮑勃 · 迪倫嗎?他可還活得好好的啊,前年還打我這室外畫廊前經過呢」,瑞扣忙著攔斷了我的質疑。

「鮑勃 · 迪倫打這經過?真的?」我一听就興奮莫名。

「嗨,鮑勃 · 迪倫又怎麼啦?他年輕那會儿,還沒出名那陣,大家都在村裡混啊,那時常見面的」。

「那他前年經過時,還認得你嗎?」我繼續打探名人八卦。

「當然認識」,瑞扣抬手指著左肩回答,「諾,這儿,他拍拍我的肩,跟我擁抱一下,又貼貼我的臉」,瑞扣示意是右臉,「說,老伙計,你還在這儿啊!」

見我听得一臉神往,瑞扣又主動補充說,「還有那個凱斯 · 哈林(Keith Haring),那個巴斯奎特(Jean-Michel Basquiat),知道嗎?都是我的朋友啊」。

這兩位都是引領風騷的涂鴉藝術家嘛,正巧我倒听說過,現在他們的畫可都賣到几百万美元一幅了。當然,知道得最多的還是八卦嘍,我想都沒想沖口而出:「凱斯 · 哈林31歲死于愛滋病,巴斯奎特吸毒過量去世時才28歲。對了,電影《輕狂歲月》(Basquiat)裡那個紅粉女郎就是麥當娜吧,都說巴斯奎特曾是她男朋友啊」。

瑞扣嘿嘿一笑,領我走回他的活動畫廊,「看,這儿,我也畫了麥當娜了」。

原來那個黑色的木頭亭子,就是瑞扣的室外畫廊。畫亭長得像一個放倒的四棱柱体,別看裡面空間不大,外表可利用的地方卻不小,瑞扣把朝外的兩面全貼上了自己的作品和有關介紹,那幅麥姐肖像,就貼在了亭子上。畫亭的底下,裝有滑輪,收攤時瑞扣把鐵欄上的畫一收,堆在亭子裡,再把亭子門一鎖,推到附近一個泊車場存放,就可以一身輕松地回家了。

「你在這裡擺活動畫廊很久了嗎?」我好奇地追問。

「三十好几年了」,瑞扣的回答著實嚇了我一跳。「參觀過我活動畫廊的,加起來肯定得超過一百万人次」,他十分自豪地答道。

「喂,我還沒說完呢」,沒等我再提問,瑞扣意猶未盡地繼續侃道:「Sting還買過我的畫呢,知道Sting嗎?以前Police樂隊的主唱和貝斯手,他翻唱的Spread A Little Happiness,不錯吧?還有瑪麗,哪個瑪麗?民謠三重唱‘彼得、保羅和瑪麗’( Peter Paul & Mary)的那個瑪麗呀,諾,她就把車子停在這儿,活動畫廊前,就為了和我聊天來著」。

說到興奮處,瑞扣眉飛色舞,連手裡的咖啡也顧不上喝了。

「那個…那邊那個,不是原畫吧?」我心裡還是放不下那幅《永恒的搖滾》。


「噢,這些都是印刷品,原作比這大多了,存在家裡呢」,瑞扣又加了一句,「原作現在基本都不賣了」。

最近一次見到瑞扣時,天氣已經很冷了。瑞扣依然握著杯咖啡在寒風裡快樂地堅守著自己的活動畫廊。我學著鮑勃 · 迪倫的樣儿跟他打招呼:「嗨,伙計,你還在這裡啊!」

因為彼此聊得很熟絡了,我跟瑞扣開起玩笑來:「瑞扣,你應該是一部絕好的紀實電影的主角啊,母親早逝,父親不管你,18歲以前在家鄉秘魯的街上擺攤,靠給外國游客畫肖像谋生,还因为喜欢跟他们聊天而学会了英语。虽然父亲警告你说,想当画家,哼,且等著當街頭乞丐吧,可你還是做著有朝一日名揚世界的美夢。然后突然有一天,奇跡發生了,一位美國朋友愿意給你作擔保,辦成簽證后,你怀揣25美元上了路,5000英里的距离硬是靠雙腳走路和搭便車堅持到了加州。為了稚??惝敳宛^洗碗工、侍者,在電影裡跑龍套,可心裡還想著畫畫。一年后來到紐約,被格林威治村獨特的气息所吸引,從此在華盛頓廣場一帶扎根,在那個自由、和平、博愛、解放、反叛的六十年代,你開始畫自己的幻覺派作品,宇宙的奧秘、生命的意義、創造力、靈性、哲學、詩歌、歷史……你都想把它們納入畫筆之下」。

「我甚至都想好了這部紀實片的開頭了」,我繼續發揮,「就從你擺活動畫廊的這個西四街和麥克唐勾街街角開始,讓你畫裡的各色人等從前面一一飄過,歌手、科學天才、妓女、同性戀、癮君子、詩人、作家、鬼魂……背景音樂嘛…」,我停頓了一下。

「背景音樂是什么?」童心未泯的瑞扣果然上當。

「當然是鮑勃·迪倫的《真正第四街》(Positively 4th Street)啦!」

大漠长河 发表评论于
回复Noir的评论: 去你的藏宝库读过了,还真有点波兰斯基的味道:)

你那里的宝贝可真不少,待慢慢品玩。
酸豆汁 发表评论于
回复大漠长河的评论:

《苦月亮》看了两遍,是让人愣半天的感觉。这家伙也够霉的,当事人都不care了,还就杀出个程咬金来。不过我看他最后会没事的。

我倒写过一个小说《苦月亮,甜月亮》,哪天去翻出来贴给你看:)
大漠长河 发表评论于
期待着豆汁写波兰斯基。多年前他的《苦月亮》让我在震撼之后抑郁了很长时间。
酸豆汁 发表评论于
背景音乐换成Peter Paul & Mary唱的500 Miles了,多谢大漠兄提供链接。
酸豆汁 发表评论于
回复过耳风的评论:

可不,70年代也快了:(
酸豆汁 发表评论于
回复大漠长河的评论:

这俩首我也喜欢啊,就是网上找不到链接,hehe
过耳风 发表评论于
60年代慢慢地都快没了
大漠长河 发表评论于
同悼。非常喜欢Peter Paul & Mary唱的500 Miles和Blowin' in the Wind,不朽的经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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