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访问学者洋插队
第 三 章
枫叶航空公司的班机晚点，唐根华于四月二十九日晚十一点多才抵达渥太华机场。他在机场辗转等了一个多小时，不见约翰森（Johnson）先生来接他。同机来的一位访问学者说特殊情况下短期的住宿费大使馆报销的，我们先找个便宜的旅店住下来，总不能等到明天吧。两人遂叫了出租车到了就近中国大使馆的一家Motel（旅店）暂住了下来。接着的两天是周末，他想星期一和使馆就取得联系。
东西半球时差十二个小时，午夜的渥太华正是北京的中午，唐根华到凌晨才迷糊了一阵。新到异国，兴奋好奇。六点多钟，他已出门，观观市容。
一白人青年在洒扫地面，笑嘻嘻地给他打招呼：“Good morning, sir, today is a nice day, isn’t it（早上好，先生，今天天气真好，不是吗）?”
唐答到：“Yes, it is（是啊,好天气）.”
那店伙计又说：“I think you can go to Dows Lake to visit the Tulips Festival, it’s so beautiful（我想你可去道斯湖畔，正逢郁金香节，漂亮极了）.”
唐根华说：“I think so, thank you（好极了，谢谢你）！”
那伙计给了他一张免费地图，他谢过那年青人，寻往Dows Lake而去。
渥太华是加拿大首都，位於渥太华河南岸，与魁北克省的Hull（昊尔）市隔河相望，一桥飞架。与中国国内城市相比，它只是个小城市。议会大厦矗立在渥太华河畔，具有英欧建筑特色。中央大厦巨锺塔楼；大厦后为议会图书馆，圆形拱顶；大厦正门前草坪广场，广场中央近南口处为一园形火坛，坛中火焰出水，徐徐长燃。加拿大联邦十一个省区的省徽区徽围坛嵌就，象征联邦。七月一日为国庆节。渥太华城市不大却显得比较整洁有序。人工运河从小而秀丽的Dows湖出流，几经曲迴於议会山庄处注入渥太华河。冬天，Dows湖人工运河自然而然就成了得滑冰场，喜爱冰雪运动的加拿大人颇乐此道。沿人工河和渥太华河畔，绿树成荫，碧草如茵，幢幢别墅隐现，幽静清闲。当然，这儿是富人权贵们的天地。穷人还是拥挤在闹市边、城郊或穷人区的破烂房里，他们的脸上看不出有住在首都的自豪和神气。
河北岸的昊尔市与渥太华隔河相望，它和其它魁北克省的城市，如蒙特利尔、魁北克市一样，具有完全不同的法裔文化传统。若要了解加拿大的文化和历史，位于昊尔市的加拿大文化博物馆很值得一游；亦如郁金香节一样，为首都的旅游业带来繁荣。
每年四五月间，为渥太华的郁金香节。近一公里长的Dows湖东畔，人工种植的各种郁金香五彩缤纷，美不胜收。红的红似火，黄的黄如金，黑的庄严色，白的若春雪；猫脸花似猫逗脸，蝴蝶花如蝶欲飞；含苞者仙掌合手，怒放者争奇斗艳。参观游览者络绎不绝，接踵擦肩。唐根华心花怒放，觉得前程似这郁金香一样美，津津乐道。他锺情红色，留了影，寄回家报得平安。
星期一上午九点，唐根华去旅馆柜台结帐。柜台小姐笑咪咪地递给他帐单：276加元。
他说：“小姐你没弄错吧，三晚上这么多钱。”
那小姐说：“先生，我们店是最便宜的，每天才85加元，一般店都100多加元呢。三晚上加税也得400加元。”
唐自言自语：“天哪！真是高消费的国家，三晚上400加元？我一月的生活费还不够住三天的店。”
他屈指算算：旅馆费270多加元，机场到旅馆的出租车费42加元，这三天吃最便宜的麦当劳30加元，只维持到不饿着。这一下，三天花掉了近340多加元，尚剩160多加元。他急跟使馆取得了联系。
使馆的一位先生热情地送他到中国学生联谊会去。
那先生说：“现在生活费发放到个人，所有的费用自己出，不再报销。和你同机来的那位访问学者弄错了。”
唐根华愁眉紧锁：这月才开始，异国举目无亲，怎么办？
使馆同志看他脸上有难色，说：“现在我们国家还比较困难，要体谅国家的难处。国内知识青年是土插队，你们出国访问学者是洋插队。请先来的同学帮帮忙。”
中国留学生联谊会的同学热情地留他在大沙发上谢了一夜。第二天，那同学又帮助找到了一个叫陈Ｇary的老华侨出租的房间。
陈Ｇary说：“我的租金是最便宜的，每月才250加元。给访问学者特别优惠照顾，前两个月，每月只收200加元。”
唐说：“我只有160多加元，求求你帮帮忙，一两个月内给你交清，能不能叫我先住下来？”
陈Gary说：“按理说，你连一月房租都交不起，我是不接受的。因为国家公派访问学者是好样的，没有赖帐的。别看我来加拿大已四十多年，我也爱中国。这样吧，给你网开一面：你先交150加元，下月补交50加元，另外押金250元也给你分两个月交清。这样六、七两月份你各交375加元。”
唐根华谢过了陈Gary，总算能住下来。他手上还剩下15加元多一点。
“15加元啊！还有近一个月，我怎么过？”他额头渗汗，握着15加元的手心里一把汗。
陈Gary把唐根华带到赛普森大街748号，楼上的左边单元。该单元有４间，共用厨房和洗手间。住户除唐根华以外，还有二个研究生：程鹏和胡举才，一个自费访问学者：张望生。三个人都不在。陈把门打开，把钥匙交给了唐根华，说了声再见，走了。
这是一间约六平方米的破烂房间，小窗户只能开一半，对着邻楼的山墙，夏闷冬冷，视野全无。室内墙壁脏暗。房间里有一张六只小园棍腿支撑的平板，不妨就叫它床，只有五条腿。不知哪位前任访问学者房客聪明，用一截绳子捆了一捆报纸代替了那条腿。除此之外，一无所有。这都得打心眼里感谢陈Gary先生，不然，连这都没得住，他今后一年半的安身之地。他把那床擦洗了一下，打开箱子，铺上床单，把毛毯叠放在上面，又把衣服和毛衣、毛裤装在一个手提包中，用枕巾一盖，权作枕头。他想睡觉的问题总算解决了。当前之首要问题是解决填肚子的问题。他下了楼，碰到了楼下住户小何。小何告诉他：三里外的茂格森街上有一个超市，可以买东西来。小何还把他的破自行车借给了他，说：“后闸不灵，慢点骑，不要在大马路上，交叉路……。”他嫌小何太婆婆妈妈，但心里还是很感谢他的关心。
半个小时后，唐根华到了那个超级市场。要买的东西太多了，他初来乍到，除了厨房龙头上接得水来，再什么都没有。
“人说‘量体裁衣，看价吃饭。’我腰包里只有15加元多一点，要生活近一个月！ 15加元，吃两次麦当劳还凑合，在这高消费的国家里，靠它过一个月？！天哪！”他只觉心慌，手足无措，“拣最最基本最最便宜的买吧。”
20磅（不足10公斤）最不好的米，两盒鸡蛋，一小袋洋葱（9个），一小小瓶菜油，共15.37元。他还剩下2分钱，2分钱！
什么肉、面包、牛奶、都不敢想；大白菜、胡萝卜、洋芋、葱蒜、醋酱油这些都得干瞪眼。他忽想起盐巴，伸手一摸那2分钱，站在那看着盐。他觉得那盐巴在嘲笑着他。
“没有蔬菜，每天先吃点带来的维生素C片。先活着，活过这一月再说。”他寻思着返回。
自昨天下午七点半到现在快二十四小时了，整一天一夜，他连一口东西都没得吃，饿得两腿无力，头冒虚汗，恨不得从背上背的米袋里抓一把生米先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