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

天上没有一片云,地上没有一丝风。一直清凉舒适的温哥华忽然间成了小火炉,而且炉膛里的火越烧越旺,高温持续了整整一周。

电台里DJ不停地在说,温哥华遭遇了十年不遇的高温!太热了!晚上没法睡觉!

热,确实有点热,HOUSE共三层,卧室是在最上面。四间卧房,七个天窗,在太阳的直射下,间间成了桑拿房,尤其是主卧室是朝西的,西晒太阳让这间房成了温室,且温哥华的夏天昼长夜短,到晚上十点,天还是大亮的,所以十点后回到卧室还是热烘烘的。

热,真的有点热,最高温度34度,(在温哥华30度以上就是高温了) ,虽比上海38度,北京40度要低多了,但过惯了凉爽日子的西人,家里都不装空调的,好多连电扇都没有。在高温的夏夜里,西人索性在操场上打棒球,或者在自家后院里 BARBECUE。

我家也没有空调,但有一台电扇,因为要在这个夏天坐月子而提前准备好的,看着这根“长柱子”来回摇摆,仿佛觉得时光倒流了三十多年,我不禁想起了那台名特优的华生台扇了,三片风瓣,苹果绿,这台电扇陪伴了我整个童年。

童年时的我住在一个石库门二楼中厢房里,房间很小,十二平米,但房间很高,打了两个阁楼,一个是储藏东西的,一个是我和姐姐的床榻。每年暑假一开始,我和姐姐就刷地板,把木地板刷的白白的,亮亮的,整个夏天我们席地而卧,在没有东风的日子里,一家人的防暑降温就靠华生了,它来来回回地摆动着脑袋,热了自己的身躯,却把清凉送给了我们一家四口。

那时没有空调,开电扇电费贵,也不舍得,夏夜里最佳的去处是到晒台上乘风凉。十二家房客虽有磕磕碰碰的小摩擦,但坐在一起争上游,打四十分,还是其乐融融的。轮不到打牌的,只能坐在一边摇着蒲扇侃大山了。小孩子最不爱听大人们谈天说地,谈论国家大事了,总要拉着他们中的一个讲故事。偶尔没有大人肯讲故事,五六个小孩子们就围坐在一起唱歌谣,那个时代的儿童歌曲真是天籁之音啊,《让我们荡起双桨》,《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一个接着一个唱,天越热,音乐会持续的时间越长,大人们也会情不自禁地跟着我们哼哼,曲终人散时总觉得意犹未尽。

后来,我们家有了一台九寸的黑白电视了,这可是石库门里第一台啊,乘凉的时候爸爸把电视机捧到晒台上,用长长的接线板把电输送到晒台上,于是小孩子坐前排,大人坐后面,大大小小十多人静静地围坐着看电视。有故事片的晚上,我早早地向邻居们发通告《洪湖赤卫队》,《小兵张嘎》,《三进山城》,《野火春风斗古城》,这些电影经常在电视里炒冷饭,但看电视的人就是没见减少。

那九寸的小盒子实在是小,站在后排的人说看不见,于是爸爸买了一个有机玻璃的放大器,放在电视屏幕前,电视倒是大了,可看电视的人只能坐在正中间,如果站两边的话,那看到的是哈哈镜里的人,头是长长扁扁的,脚是短短的。。。

第一次在温哥华过盛夏,在没有空调的夏夜,很想带孩子们到自家的花园里乘风凉,摆上沙滩椅,点上蚊香,切上一盘西瓜;很想和皓一起唱歌或者给他讲故事;很想仰起脖子看蔚蓝的天和皓洁的月;很想让会数数的皓儿数数满天的星斗;很想让初来人世的蔚儿听听蝉的鸣叫。。。最终我没有打开房门,因为透过窗,我看到了一轮满月,我曾告诉过孩子,月亮圆的时候就是爸爸归来的日子。月圆人未团圆,在这个炎热的夏夜,皓儿蔚儿和我只能留在底楼的客厅,只能让风扇不停地旋转,只能让思绪恣肆地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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