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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庙战斗结束后,解放军又对驻守瑶湾的国民党军发起进攻,经过多日苦战,最终消灭了这股敌人。此后,南线敌人像惊弓之鸟,被迫转入全线防御。解放军虽然一再寻找战机,但敌人始终不敢迎战。在此期间,北线敌人发现解放军北面兵力空虚,就大举进攻。解放军北线部队采取运动防御,边打边退。敌人就一路深入解放区纵深两百里,占领了东岳解放区首府蓝谷县城。解放军见南线已无战机,北线又十分吃紧,就决定留下第一师和地方部队阻击南线敌人,主力北上东岳山区,准备歼击鲁文才集团。南线敌人见解放军转入防御,开始试探性进攻。第一师投其所好,组织轮番阻击、边打边退。敌人以为解放军招架不住,就大举向北推进。
黄昏,冯滔率老一营向南准备进入预设阻击阵地,与他们相向而行的是北撤队伍。突然,冯滔看见对面有个背背包的女同志在向他招手。仔细一瞧,是曹敏。望着她那含情脉脉的眼睛,冯滔心头一热,虽然他无意脚踩两只船,但此时还是挥起手向曹敏轻轻摆着。两人就这样一边走一边互相招手。在火红的晚霞映照下,两只传情的手特别突出。此刻,大地格外宁静,只有远处响起阵阵炮声……
鲁河南岸,一队队蒋军步兵、骑兵、炮车、坦克列队通过鲁河上的一条舟桥,向北岸进发。
徐励站在南岸边,拿着照相机,不停地按动快门。她一边拍照,一边遗憾地对旁边的刘雁和陈书香说,“我真想到前沿采访,那样采写的新闻才有震撼力呢!”
“是呀,不过那样也容易掉脑袋。”刘雁微笑着说,“所以唐司令不准你我过鲁河,子弹可不长眼睛哟。”
陈书香瞅着舟桥,推了刘雁一下,“哎,这河水是不是很深的呀,要不架舟桥干吗?”
刘雁笑了,“听张营长说,河水最深处大概有一米,坦克、汽车过不去,所以得叫工兵架舟桥。”
这时张立江走过来,笑眯眯地看着三人,“我想给三位小姐照张合影照,可以吗?”
三人点点头,笑吟吟地并排站在一起。
北岸,天边不时火光闪闪,升起一股股黑烟,并不断传来密集的枪炮声。
蓝谷县城,一座大宅院宽敞明亮的堂屋里,鲁文才和几个部下坐在太师椅上,默默地听着靠西墙的条案上摆放的收音机里播出一个女人用不太标准的国语朗读的新闻,“据中央社战地记者徐励报道,我强大的国军在陈将军的英明指挥下近日在鲁河地区全歼共军主力二十个旅,共军残部丢盔弃甲,狼狈败逃。今日上午十点,国军74军先头部队胜利攻占伪黄淮海共区首府鲁河县城。”
金玉淑见鲁文才摆手,赶紧关掉收音机。随后,鲁文才站起来,阴沉着脸,背着手来回走了好几圈,最后,停下脚步,瞅着几个部下,瞪着眼睛,“什么鲁河大捷,全是扯淡!共军不是落荒而逃,而是有预谋的撤退!据我所知,共军在某个方向撤退后,就会在另一个方向进攻。你们说,现在共军从鲁河撤退后,将在那个方向进攻呢?当然是我北兵团。”
几个部下吃了一惊,金玉淑眨巴一下眼睛,有点半信半疑,“那、那共军不会向西线进攻吗?再说,空军这些天的空中侦察也并未发现共军有向北运动的踪迹呀。”她旁边的白露也点点头。
鲁文才摇摇头,“西线地形复杂,不利于大部队运动,共军十几万人不会去那里的。而他们目前唯一合适的攻击目标就是已经深入共区两百多里的我北线兵团。至于空中侦察,共军一向神出鬼没。等你发现了他们,那就离倒霉不远了。会战一开始,我之所以敢于大胆插入北部共区腹地,就是因为我发现共军主力都在南线。现在南线已经没有共军主力了,这样我北兵团现在还能高枕无优吗?”他低头瞅了瞅八仙桌上的地图,果断地一挥手,“现在我命令,全兵团立即撤出现有阵地,沿公路撤到葫芦口以北。”
位于东岳山区的一间石头屋里,已调任司令部参谋的卫仪高兴地把刚破译的电报递给谷雨,打着手势说:“陈墨山已经给鲁文才施加压力了,这下他又得乖乖地回蓝谷来了。”
“问题不那么简单,”谷雨凝重的神色在马灯灯光映衬下更加明显。“鲁文才怀疑我们的主力不在南边了,所以不解除他这个疑虑,即使老蒋给他施加压力,恐怕他这回也不会从命了。目前因为种种原因,我军有些部队仍未到达指定位置,这还需要他回来。因此,现在还得制造一个我军主力仍在南边的假象,这样才能叫他回来。”他随后走到墙根前,瞅着墙上地图,若有所思,“要是我们能把南线敌人重要目标搅得乱七八糟,鲁文才就会觉得我军主力仍在南线。第一师还没有到蓝谷,他们也没有攻击鲁兵团的任务。那、那就这样吧,让第一师再返回鲁河,设法袭击敌人重要目标,特别是袭击胡家窝村,据南天竹报告,这是敌人第二兵团司令部驻地。”
公路上,一辆接一辆搭载士兵、拖着大炮的十轮卡车亮着车灯疾驶。公路东边二十多米远的洼地里,一营战士们趴在茂密的灌木丛后边,端着枪,警惕地注视着公路。
冯滔和几个干部蹲在一起,他的眼睛在黑夜里闪闪发光,“师部要求我们以营连为单位,分头袭击敌人的指挥所、车队、弹药库、宿营地等要害目标。眼前这股敌人让安营长他们去收拾,我们一营要袭击南边一个叫胡家窝的村子。现在我分一下工,一连干掉敌人指挥部,二连负责外层警戒并随时增援一连,三连负责阻击外面敌人增援。记住,战斗一开始就要打掉敌人电台和电话线。”
胡家窝村,村头一棵杨树树杈上挂几十根电话线,树下有两个蒋军哨兵端卡宾枪站岗。
小毛、小蒋握着匕首悄悄地从远处爬过来,在接近哨兵时,两人同时跳起来扑向哨兵,两个家伙来不及反应就被干倒了。随后,梁永泉带着一班其他战士迅速冲到树下,挥起刺刀,“唰唰”,电话线被砍断了。
隐蔽在附近的郭林见机会已到,兴奋地挥手,“上!”战士们一跃而起,端枪冲进村里。
站在村口的十几个哨兵见突然跑来很多人,赶紧喝道:“哪一部分的,站住,口令?”
梁永泉他们懒得答话,对准哨兵扣动扳机,“砰砰砰”,几个哨兵当场被打倒,其他人胡乱开了几枪就慌忙跑散了。有个家伙一边跑还一边大喊:“共军来了!”
眨眼间,枪声响遍了整个村子。解放军分成几路同时向胡家窝村发起冲击,一些蒋军官兵来不及开枪就被打倒了。
听见外面枪响,唐金山慌忙拿起手枪,走到门口,见徐励、刘雁和陈书香拎着手枪以及几个端冲锋枪的卫兵惊慌地跑进来,连忙问:“共军来多少人?是游击队还是正规军?”
刘雁慌慌张张地摇着头,“黑灯瞎火的看不清楚,是共产党正规军来了,他们一开始就袭击了报务组,听、听枪声估计还来了不少。”
“轰隆”,几颗手榴弹落在附近爆炸,飞过来几块碎片,把几个人吓一跳。陈书香惊恐地说:“司令官,您在这里很危险,还是赶快撤出胡家窝吧,您一人连着万人心,您可不能有啥闪失呀!”不等唐金山说话,她对卫兵们一摆手,“还愣什么?赶快保护司令转移!”
两个卫兵分别架着唐金山两只胳膊,唐金山半推半就地跟着他们走了。
凑巧,一架侦察机飞临上空,原本懒洋洋的飞行员突然瞪大了眼睛,下面飞舞着密集的火流,响着嘈杂的枪声和爆炸声,几十处大火熊熊燃烧。
金堰,蒋安邦和林溪慌慌张张地跑进陈墨山办公室,眼睛瞪得像天花板上的吊灯,“陈长官,第二兵团的十几个单位刚才同时遭到共军的突然袭击,兵团司令部的电台和电话联系全部中断!看来,共军想对我第二兵团也来个太子庙式的战斗。”
“什么?”陈墨山倒吸一口凉气,像触电似的慌忙从座位上跳起来,“命令在第二兵团附近的所有部队马上增援第二兵团,不得有误!”突然,他又想起了什么,眼睛一瞪,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鲁文才这个混蛋!要不是他草木皆兵,擅自撤退,共军何以如此肆无忌惮?马上给他下死命令,北兵团务必立即返回蓝谷,袭击共军后方。”
葫芦口的一间破屋子里,地上一堆篝火吐着火苗,鲁文才和几个军官坐在周围马扎上,金玉淑进来把电报递给他,悲哀地说:“唐司令这回怕是在劫难逃了,从任河圩、太子庙、瑶湾等地战斗的教训来看,司令部电台一旦信号中断,最后覆灭也就是两三个小时。”
鲁文才看完电报后,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共军主力在南线作战,对我北兵团也就没有威胁了,这下我放心了。命令,各部队连夜返回蓝谷。”
当天深夜,北兵团大队人马沿山区公路匆匆南下。
胡家窝,战斗还在激烈进行,一营的突然袭击打得对手措手不及。蒋军乱了阵势,像受惊的鸭群,东躲西窜。
冯滔和几个战士站在附近的杨树林里,看着前面火蛇飞舞,冯滔忍不住掏出绣南天竹花瓣的手帕擦脸。
叶津从后面跑到他跟前,“营长,附近敌人正向这里扑来。”
“唔?”冯滔一愣,瞅了瞅前面火光闪烁的村子,果断地一咬牙,“命令全营,立即停止战斗,向北转移。小叶,你去通知郭连长,叫他不要恋战,这就撤出来。”
清晨,胡家窝村里村外都布满了荷枪实弹的蒋军士兵,一些地方还在着火,冒着青烟,不少房屋墙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弹孔。
唐金山脸色铁青,眼睛喷火,面对一群呆若木鸡的军官,恶狠狠地训斥道:“你们是怎么搞的,叫人家打了一夜还不知道人家长什么模样,还让人家大摇大摆地跑了!”
陈书香见地上有块毛巾,就弯腰拾起来,只见上面印着一个红五角星。她把毛巾递给刘雁。刘雁再把毛巾递给唐金山,悄声说:“司令官,共军丢下的手巾。”
唐金山夺过毛巾,狠狠地把毛巾扔到地上,冲刘雁吼道:“你叫那个姓徐的小娘们写篇报道,就说我唐金山歼灭共军十万,缴获共军破毛巾一条!”
这时,陈书香发现徐励拎着照相机向这边走来,赶紧对唐金山轻声咳嗽一下,唐金山随后闭上了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