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自虚度的青春第10篇
国家级SECRET SERVICE任务组在中原省城临时搭起的办公室里坐着七男二女，均持“一本”以上学历，其中，甲乙二女面相平平，气质书生，外表性情均属温带气候，且均为独身单挑。
乙女毕业于财院，身单，体薄，肢细，脸瘦，苍白，似冬储三月萧萧长白菜，能说会道，敢和男人逗哏，荤素搭配，又不抬杠，因此颇有男人缘儿，连外籍顾问来办公室时也一整天正事儿不干和她坐在沙发上逗个没完。
甲女毕业于名牌大学中文系，会数门儿外语，身宽，体厚，肢短，脸圆，似九月向阳葵花儿底盘，每日坐班伏案，写诗写小说，甚喜欣赏与琢磨卡拉OK歌词里的文学意境，常被感动得满脸黑里透红，鼻涕眼泪一把抓。称其为才女，无人持疑。一开始的时候，她常在班上和我畅谈她的小说读后感，说她甚喜的文学作家，是二女，一叫琼瑶，一叫三毛。
要说女人爱美喜挑剔，表现在打扮穿戴上，为大街小巷增光添彩。表现在商店里：扒柜台捏衣襟，拎包试鞋欲罢不忍欲购还休。表现在择偶上，若亦如此，似不足取，此话怎讲？有歌唱道──
挑啊挑啊挑啊挑，
挑到九月九，
他的才华不够，
体型又瘦，
相中一个完美才能到白头，
亲人和朋友举起杯倒满酒……
这段歌词作为教材，给为困所扰的甲女，未曾奏效，算白写。周一至周五，午餐时段，七男二女常一起去临街一家餐厅AA，周而复始。茶余饭间闲聊时，脾气顶好爱开玩笑妙语连珠长得比葛优还优的谢顶男时而眉飞色舞出半荤不素笑话数则，助众人消化食儿，博得众人即兴喝彩。一旁不谙中文闷头捞菜啃饭的外籍顾问每听至此，亦悟出门道，延迟数秒，破口跟着大笑。甲女闻之，面露不屑，对一旁抿嘴嗤嗤窃笑的乙女抱怨：你看看这些男同事们，一个个像不像流氓？一开始觉着除了谢顶，其他几个还算道貌岸然，后来却发现他们全是一个德行，全都跟着捧场，令我好失望，他们怎么会这样？
乙女启迪甲女，意味深长地：也没啥，性格稍活泼点的男人都爱这一口，斯大林和他政治局那几个局员吃工作餐的时候，也同样胡说八道，吃晚餐的时候就更下道儿呢，谁说得不够荤，还让谁往鼻子上贴纸条。其实呢，他们也都是很不错的男人，都有一颗把日子过得红亮的心，工程上每次要求加班加点到半夜，他们都让咱俩早走。他们比咱们寿命短，此因是矣。
见甲女仍不解风情，乙女继续开导：咱们也别把自己封得太深，咱们女同志呀，提防心重，应该的，但在办公室圈子里，他们几个啥样，咱们又不是不知道，就不必以语言上纲。那样不讨男人喜欢，令男人敬而远之，或厌而远之。
甲女驳：讨他们喜欢？笑话！他们那是性骚扰！
乙女曰：我们不跟着去，他们每天中午不也是照闹不误吗。他们不是冲我们来的，我们去了，每次结帐时他们也不忘给我们的AA打折，也算绅士大方，不大方的男人我碰到的可不少，比如认识没几天就找理由向女的借钱的，还有一年到头蹭别人烟没够的，还有去他宿舍串门他却去食堂打半份儿菜回来招待人的。你说作为咱们，如果真的连扰都骚不到了，不觉是件叹为乏味之事么？想想看哦？
甲女曰：你想得通，我可想不通。
想得通的乙女当年找到了男朋友，第二年嫁了人，几年后移民到了好望角。想不通的甲女年复一年地憧憬明天，找对象的条件不递减，而递增，很快晃到了30。
移居海外他乡的乙女也不忘偶尔打电话回来，让大家帮甲女物色物色，她说小甲的条件是：33以下未婚未恋“一本”以上文学男青年。大家问未婚这一条好理解，可为何还要要求未恋。她说小甲说了，恋史携带者，不洁……此乃后话。
话说当时，甲女觉得办公室之诸鸟男不甚正经，遂不再参与下馆子吃合饭，每天早上笑眯眯地里拎着个塞有两根黄瓜三个番茄的大纸袋到办公室，把纸袋放在办公桌下面，算作自带减肥午餐。不日之久，最活分的谢顶率先嗅出室内空气中飘逸出一股臭袜子的味道，经他一说，众人抽搐起鼻翼，也闻有同感。谢顶自告奋勇，循味儿渐觅，终于觅出味儿之源，乃出自于纸袋。原来，纸袋里的黄瓜和番茄之下，还垫着甲女好多条换下来未洗的连裤袜及短袜。
SECRET SERVICE任务到了后期，一天，我独在办公室外徘徊，遇见乙女，乙女问我：“老哥可曾为小甲写了一点什么没有？”
我说“没有啊”。
她就正告我：“老哥还是写一点罢，说不定小甲也会很爱看老哥写的文章。”
我也早觉得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这虽然于小甲毫不相干，但在乙女，却大抵只能如此而已。倘使我能够相信真有所谓“山不在高水不在深”，那自然可以得到更大的安慰──但是，现在，却只能如此而已。
我问乙女，小甲是怎么回事儿，她告诉了我这么一件事，她说小甲有段时间曾认为老哥你在身边的男同事们当中是唯一还看着像个文质彬彬的谦谦君子，而其他人则多少都走了样，可是自从那次见你在饭桌上也和他们打成一片，跟在谢顶的黄段子后面一起狂笑，她便是格外的疑惑不解，对我说老哥给我的良好正派的形象大打折扣，至少折了一半儿去，看来单纯的男人再也没有了，即使有也早成了别人的老公了。
我问乙女，你和她天天住在一起，怎么不好好开导开导她呢。乙女说给她说过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还给她提起过简•爱呢。我问她你怎么说的，乙女说小甲对简•爱比我熟多了，跟她说简•爱有机会不死捏，把自己保护得里外三层矜持，绕大圈儿假装出走，非得等一把火烧光了豪宅所有，才回心转意嫁给老瞎子。
我听乙女这番话好逗，就问她小甲的反应。她说结果小甲听了，忙对我说这就是简•爱的文学精神所在呀！人家罗切斯特先生在party上从来不讲谢顶那样的黄段子。乙女说，小甲还拿出自己的文学日记给她看，只见日记上写──
真的女士，敢于直面理想的人生，敢于正视完美的追求。这是怎样的执着者和挑战者？然而造化又常常为庸人设计，以时间的流驶，来洗涤恋爱，仅使留下平淡的将就和微漠的悲哀。在这平淡的将就和微漠的悲哀中，又给人暂得婚姻，维持着这围城的世界。我不知道这样的世界何时是一个尽头……苟活者在平淡的将就中，会依稀看见微茫的希望；真的女士，将更奋然而前行。
一晃九七圣诞节前夕，迎来了SECRET SERVICE一期任务完工庆典。项目组同仁去附近一家夜总会餐厅饮酒，唱歌，跳舞，交谈。男男女女喝得都很嗨，集体沉浸在项目的风雨回顾里。甲女动情地看着屏幕，哭得几乎成了个泪人儿，边哭边对我说：老哥，你看那些卡拉OK歌词写得多么文学啊。
借助酒兴，我和乙女在舞池的宇宙灯光摇曳下起舞。记得当时舞曲换成六十年代披头士的“昨天──Yesterday”时，我对乙女说：要不要给小甲做个启发，也让她受受教育？乙女问：怎个启发？我说：咱们就着这一曲昨天，跳个贴面舞给她看。乙女仰起头，不说话。我想她是默许了，就说：如果你现在把两手平行搭在我肩上，我两手伸过去紧紧环绕你的腰，就是贴面舞的样子了。乙女低下头的同时，抬起她的双臂缠住了我的颈子，于是，我们的贴面舞开始了。
Yesterday
All my troubles seemed so far away
Now it looks as though they're here to stay
Oh I believe in yesterday……
我们的热血在昨天的旋律中沸腾，我感受到乙女的胸脯在加速起伏荡漾，也感受到自己的动脉有所喷张。
曲终池人散，我瞥见甲女的嘴巴处在难以合拢的位置，眼神惊诧异常，像同时看见了UFO和ET，目光的色调好似窗外薄霜一般冷峻冰灵。
两天后，我问乙女，甲女受我们贴面舞的启发和教育的效果怎样，她有些失望地告诉我说，我在甲女心目中仅残存一半儿的良好正派形象也于两天前那个晚会之后消失了。
再一晃又是多少年过去，上星期刚从美国度长假回来的闲人妃丽姿，今天坐在黑海之滨的阿拉伯积木里打字问我甲女后来怎样了，别说她没嫁出去。我不打算告诉她甲女至今仍守身如玉的事实，恐与之期待相违令其磋吁。其实，敢于直面理想的人生的人着实不多，绝大多数人都属凡夫俗女，躲不过围城那一关，正如下面那位来自亚特兰大的佐治亚大女孩儿所说：当亚当偷吃禁果后，我们几乎每一个人都逃脱不了成为凡夫俗女的命运。
| 由老哥XD张贴 @ 2009-10-27 08:46:41 (被阅读14000次)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