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菲的选择(二)

   索菲父母亲的离婚官司打了大概有小半年的工夫,这期间,索菲被传唤到法庭大概有四次。


  小女孩很懂事,每次都在法官面前说既爱爸爸,也爱妈妈,希望一家人一起住在现在的房子里。可是,每次法官还是认真地告诉她,只能有一种选择,只能选择其一。遇到这种时候,索菲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索菲告诉女儿,她总是设法表现得好一些,希望尽量的可爱活泼,得到父母的喜爱而愿意收留她。后来,法院专门派了心理辅导员对索菲进行单独辅导,希望抚慰孩子受伤的心灵,设法让孩子知道离婚是做父母的无奈选择,让孩子不要因此造成的心灵困扰。


  最后,索菲的父母亲考虑到孩子现在就读的学校比较好,她又有那么多朋友,中途转学对小孩子成长不利,于是尊重了索菲的选择,让她和弟弟随着妈妈生活在一起,调换她已经上高中的姐姐和哥哥随了父亲生活。从此以后,索菲周一到周五属于妈妈,生活作息没有改变,只是到了周末两天,由他们的爸爸来接他们住到他那里,星期天的晚上再送回给妈妈家。


  有一次,是在索菲父母离婚后不久的黄昏,女儿到索菲家里做功课,我开车去接她。在车里等待的功夫,我看见索菲年轻的妈妈坐在房廊下的长椅上,双手抱在胸前,两只眼睛无目的地望向前方,身体像一座雕像一样,一动也不动,只有右手时不时地,因为吸烟和弹烟灰的缘故,上下动作一下,剩下的,只能从她嘴里喷出的烟圈里,感觉到她还是一个活物。


  夕阳照在这个孤独的女人身上,越发显得索菲母亲的空寂落寞,可怜无助。看着她被阳光拖出去很长的影子,我突然有一种想哭的感觉。这个可怜的女人,为了一个男人,十几岁就奉献了少女眩目亮丽的青春,远渡重洋来到这个无亲无友的陌生地方,含辛茹苦地养育着孩子,语言不通,没有工作,到头来,却被丈夫无情地抛弃。此时此刻的她,内心一定比苦胆还要苦上无数倍,泪水流进肚中,却是无处申诉。


  我很想走下车子,问候一句安慰的话语,再把这个女人楼在怀里给她一个温暖的拥抱,可是我不敢造次,毕竟我们从来没有真正地交流过。下次我再去超市的时候,就顺便多买几袋子的日本紫菜,让女儿去索菲家的时候,顺便带给她吃。因为,自从索菲的父母离异以后,索菲就很少上我家里来玩儿了。


  时间不知不觉地在忙忙碌碌中度过,转眼女儿就上了初中。十二、三岁的女孩子无论从内心还是身体,都开始发育,体内的荷尔蒙正在分解、发酵、膨胀、要爆炸。以前的贴心温顺乖乖女已经成为了过去,现在我每天面对的,是敏感、脆弱,随时挑战我的耐心极限的小刺猬。


  有一次,索菲正在我家里的时候,我和女儿又是因为什么事情争执起来,女儿不听话摔门而去,留下我独自坐在沙发上流眼泪。过了一会儿,只见女儿从她自己的房间里出来,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看着我,然后用蚊子一样大小的声音对我说声对不起。我知道女儿的个性,这种话不是从她的内心发出来的,她来道歉,一定是因为索菲劝导的结果。


  索菲这个孩子我一路看着长大,她从小懂事、礼貌,即使像今天我在这里气得流眼泪,她也只是在背后让女儿过来认错,自己却没有露面,这是一个极有家教的孩子自然而然的行为:她怕我尴尬。至于她对女儿都说了什么,我真的很想知道。索菲好像比女儿还小几个月,但是就是这样的同龄女孩,却能够过早地体恤大人的内心痛苦,而傻乎乎的女儿除了和我作对,似乎根本无法体会出我对她付出的母爱。

 

  果然,索菲的父亲闹着要离婚,是因为有了一个情人的缘故。


  有了情人,自然就要分时间出来,沉浸在两个人的世界里,做两个人都喜欢的浪漫的事,孩子在身边,不免碍手碍脚。于是,常常在周末,索菲打电话过来,邀请女儿和她去逛商店。女儿过来问我,我因为喜爱索菲的缘故,也就没有想很多,放心让两个小女孩有单独相处的快乐共度的时光。


  索菲的爸爸开车来接我女儿,也就在这个时候,我有幸看见了她的父亲,还有她父亲的情人。


  索菲父亲估计四十多岁年龄,很黑,毛发很重很粗,露在外面的胳膊、腿上,都是黑乎乎的毛,络腮胡子修剪得有型,一边说话,一边做手势,不爱笑,但是眼神透露出果断和坚决,说话很有命令的口吻,容不得别人反驳。他身边的情人,是一个漂亮的白人,年纪很轻很结实,打扮很时髦前卫,低胸的吊带背心下面,是丰满的乳沟,时隐时现,充满着撩人的麻辣诱惑。脖子上的一根细细的纯金项链,链尾的几颗镶了钻石的心型坠子,不偏不倚地正好搭在乳房的深沟里,阳光一照,璀璨耀眼,想不往那里看都难。


  性感女人戴着一幅宽边香奈儿墨镜,每次见了我,也只有礼貌地点点头,不说话。


  索菲父亲交待我说,有可能他们不能按时回来接孩子,问我可不可以到商场把孩子们接回家,然后顺便把索菲送到他的前妻家里。


  他说话的口气容不得我说什么,只好答应。私下里,我却感叹,男人啊,男人,为什么那么冷酷自私,“只顾新人笑,哪管旧人哭”。为了自己的堕落,可以抛弃为他生养了四个孩子的母亲,甚至连周末应该承担的责任也要推托掉。


  人常说,孩子“宁可跟着要饭的妈,也不跟着富贵的爹”,这话一点也不假。如果当初索菲跟了她父亲,现在也基本上就是一个孤儿了,莫非还指望父亲的情人照料索菲?索菲是一个聪明的孩子,其实她内心什么都知道,只是她把事情都装在心里面,不说出来而已。


  坐在车子上沉默不语的索菲,一见到我和女儿,好像阴天里出了太阳,立刻脸上绽放出快乐的花朵,迫不及待地跳下父亲的车子,拉上女儿的手,快步跑进我的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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