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月(二十九)

如果您喜欢看小说,大概就来对了地方。因为我会在这个空间里贴篇小说。 《奔月》是一篇有点穿越的小说,但穿越不是它的目的,甚至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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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听到这话,嫦娥的表情张惶起来,“道长,特地受邀而来,论理儿我不该无故匡驾离席

,可是月宫的规定……超过晚上丑正时分以后回去,是要向天庭打报告的……..”


师父摆摆手:“你不用解释,我知道这个规定。兔子那年跑出来趴踢,回去晚了,为这

个面壁过,我听说了。”

“那么……..”嫦娥尝试着建议,“明年中秋,咱们……,下回分解?”

“那怎么能行?善其始者,慎其终。”尚之圣热烈地抗议,“热辣辣正听到要紧的地方

,姑娘这一去,这一年让人怎么过?”


“说的也是。唉,姑娘,不是老道批评你们女同志,你们女的说个话,老也分不清个主

次干线,一张嘴就跑题,一跑题就到十万八千里外。本来三言两语就能说完的事儿,罗

罗嗦嗦,活人也能给你们急死。为什么当年我受不了,要出家当道士?因为我老婆也有

这个毛――,oooops!”他谨慎地切断了话题,四下张望一下,发现尚正色迷迷看着嫦

娥,根本对他说些什么充耳不闻,“嗯坦!”他故意重重咳嗽一声,“这样吧,我们把


酒席挪到月宫继续进行,如何?”

“好好好!我举双手双脚赞同!”尚之圣欢呼。

“姑娘不反对吧?”

“这……”嫦娥有点担忧,“照理说是不应该的,不符合规定呀。不过算了,我

roommate兔子也不是没带过朋友回去,我也睁只眼闭只眼让她过去了。再说咱们就是朋


友们叙叙旧而已――”

“很好,很好!”师父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时候不早了,现在咱们就动身吧。”他说

完,伸出食指――食指的指尖上微微发出一种青光――向他的前、后、左、右分别比划

了四下,说时迟那是快,他们的酒桌附近方圆三米的地面处,立即现出四道整齐割裂的

青线,像是被整齐的经度、纬度线所切割成正方形的美国地图上的科罗拉多州!这个总


面积为九平方米的四方型科罗拉多――其中心是一张圆石桌,周边有四个石墩子,一女

二男――正像一方阿拉伯飞毯,轻轻地凸起于地面,振翅欲飞!

我看得完全呆住了!

忽然,师父的身子动也不动,出其不意地大声怒喝一声,“出来吧!”

我在0.000001秒的时间里就已经反应过来,他老人家叫的是我。从我进入崂山,该老头


每次与我说话,都使用同样的、愤怒的祈使句形态。这与我们那位嘴碎、性急、较真儿

、脾气暴但心肠好的老系主任完全一脉相承。文革中,红卫兵揪斗他,逼他承认“里通

外国”的罪行(老系主任是五十年代初留苏的),要他承认自己是“苏修伸到中国的一

只黑手”,他不服,跟那个吸着烟斜着眼等着他服软的革命小将气乎乎地讲理:“黑手

??小年轻,我说你见过苏联人吗?老毛子都是白手,本人是黄手,哪来的黑手?”―


―结果被不客气地用烟屁股教训了一顿,后来脸颊上还留了个疤。说起来,那时的十六

、七岁的小孩,真他妈天性残忍。

我慌慌张张从树后跑了出来,“等等!等等我!”――几乎是下意识的。我踉踉跄跄扑

向他们的方舟。

那个九平方已经启动,离地面有40厘米了。师父高高在上,故意气我似的白了我一眼,


“你确定你想去?可别后悔――”

我连滚带爬往船上跳。“去去,怎么不去?”――我已经把蒲老的嘱咐忘在九霄云外,

“嗳,哪位给搭把手?这个沿儿忒他妈高了!”方舟又升高了40厘米,像载货卡车的后

车厢似的,我这个有肚楠的小胖子几乎爬不上去,还是师父扯了我的道袍领子一把,把

我提溜上来。


儒生尚之圣显然不认识我,狐疑地问道,“这小子是谁?”

我惊魄未定,掸着袖子上的土,呼哧呼哧吐着粗气。

“劣徒王七。”师父笑道,“入门最晚,又顽劣不堪,不喜读书。不过资性倒还聪明,

老道也知道未免惯着他些了,呵呵…….不过我崂山派掌门,历来传得道不传贤长,传

聪悟不传驽钝,所以…….老道的意思,早点让他历练一下……..”


他说完,长啸一声:“起――起―――起―――”

我只听到两耳生风,两肩寒风彻骨,电光石火间往地下一看,太清宫已经缩小成为一个

黑点,再一眨眼,这个黑点也不见了!只看到一个亮亮的银白的形状,像一盆洗脸水,

我蓦地悟到,这是渤海湾!再一眨眼,这盆洗脸水也不见了!看到更大的一盆洗脸水,

想必是黄海和东海吧……..我两眼一黑,几乎晕过去,身子晃了几晃,差点往外摔出去


,幸被嫦娥出手扶住。

她紧紧扯住我,手心温暖而坚定,体贴地说:“怕,就闭上眼好了。”

“谢、谢、谢姐、姐!”我嘴唇哆嗦着说。死命闭着眼睛,瞎子似的死死握着嫦娥的玉

手。噫,本人游圣地亚哥时,最中意的游戏是在海滩玩过山车,最过瘾的事是在海洋公

园看3-D惊恐电影――那种椅子上下乱晃的模拟飞跃冰川的恐怖飞行探险之旅。当时…


…..没觉得自己如此胆小如鼠嘛。

只听尚之圣在一旁颇不友好地说:“想当一只鸟,却有恐高症……”

“啐,你不恐高,就这样轻嘴薄舌的笑话别人?”

“恐!怎么不恐!小生此刻也恐得厉害!姑娘还能匀只手给小生握着吗?”

“好哇,你骂我像八爪鱼!”


“岂敢!岂敢!”

我是泥菩萨过江,根本顾不得了,只能由他们打情骂俏去,不由恨恨地想――师父呢?

难道您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举世著称为冰清玉洁的嫦娥姑娘这样轻浮地思了凡?

我终于在耳侧呼呼的风声中听到师父出马了,他与嫦娥没话找话地闲扯:“……那谁,

上去后最著名那句话说什么来着……”


“哦,他说:‘这是我个人的一小步,却是人类的一大步’。”

“不是这句!姑娘,你怎么老答非所问!”师父又发急,“我问是另外那句,比较有深

意、令人费解的那句!”

尚之圣搭腔,“道长莫非是想问,当尼克松问他‘晕船吗?你们?’,他的回答?”

“晕船!”师父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阿姆斯特朗是劣徒王七吗?晕船?哼,笑话!”


“哦,我知道了,”嫦娥恍然大悟,“师父莫非指的是那句――‘祝你好运!高斯基先

生!’?”

“对对!就是这句,”师父激动的声音,“我一直搞不明白,这高斯基是NASA地面指挥

部的某人吗?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话是什么意思?”嫦娥与尚之圣不约而同一起脱口重复问道。一个大大的问号,充


斥着他们余音袅袅的升调问句,蔓延开来,几乎不能为我们的九平方所容下。

我仗着有嫦娥握着我的手,壮了壮胆子,将眼睛壮烈地上下一睁,正看到他们仨面面相

觑地看着对方。神色中都充满困惑。

在这一刻,他们三人的造型触动了我收看中国电视剧以来最惨痛的记忆:张纪中新版《

射雕》。


首先,老尚的万字方巾已经给风吹没了,长发像稻草一样打了无数乱结,一身白袍被吹

得灰扑扑,脸蛋儿冻得通红,像村姑健康红润的面颊上又涂了一层胭脂。他使我想起倍

遭唾骂的周杰所饰演的倍遭唾骂的杨康,后者本该风流潇洒的白衣王孙形象给活活塑造

成比讨饭化子还不如的埋汰模样。

嫦娥的一头青丝吹得漫空飞舞,活赛美艳恐怖的梅超风姐姐。


师父呢,他的一袭青袍下裾微微幅动,白须杂乱,面容古板质朴,不苟言笑,像丝毫不

邪、反而正经得要命的纪中版黄老邪,又像随时可以高吟一曲爱国主义的《离骚》并驱

身投入汨罗江的屈原大夫。

身边飞速地飘过无数淡黄的云朵、淡黄的星星。

我挣扎着从纪中版《射雕》的惨痛回忆里出来,强忍着晕眩,给他们三个被好奇折磨至


死的人提供我所知道的标准答案:“是酱紫的――阿姆斯特朗小时候,跟他弟在后院打

篮球,结果他弟把球打到邻居的卧室窗前。他们家隔壁住的是高斯基夫妇,当他弯下身

去捡球时,结果听到高斯基太太对高斯基先生大声吼叫说:‘口交?你丫想要口交?!

等那隔壁的小屁孩踏到月球上的时候再说吧!’”

“满嘴胡吣!”师父暴喝一声,“劣徒!外客当前,你怎么一点没有羞耻!我的老脸都


让你丢光了!再胡说八道,看我不把你推下船去!”

我心灰意冷,重新闭上了眼,懒懒的。瞧瞧,这就是讲真话的后果!

“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然后我听到嫦娥咕哝着,“我家那死人有时也这样要求,我

总是骂他,‘猪头,想得美!你先问问王母娘娘愿给你blow嘛?她愿意我就干。’唉,

一语成谶哪!”


一股巨大的、像泰山一样巨大的寒气扑面而来。与此同时,飞船被一道晶莹的黄色光晕

所笼罩,这光晕并不比正午的日头更强烈,但是它仿佛由世上最美的水晶折射而出,照

在我们身上,连五脏六腑都感到晶莹剔透。

“要着陆要着陆了!休斯顿!休斯顿!”尚之圣激动地大声叫嚷起来,“十、九、八、

七、六――”

随着“咣当”一声,我们的九平方摔入月亮的表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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