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自虚度的青春第11篇
天马行空因缘际会系列序幕
中原有座城，九五秋，城里城外特色多，客机刚滑落到城外五公里处一座老旧机场的跑道上，特色就直面扑入眼帘：两条跑道之间的草坪中央有一群吃草的牛，老老实实围拢成一个圆圈儿，屁股朝外头朝内，不越雷池一步。此告与周边人，却被嘲笑，直到过了很久，其中一位在午餐时最喜欢眉飞色舞讲半荤不素的笑话给大家消化食儿的谢顶男亲眼目睹到跑道之间那群牛，才替我平了反。
进了城，所见市民颇多西北风范，喜面食，喜泡馍，成人无分男女，三句不离带“把儿”的口头禅，活生生混不吝。谢顶男在饭桌上爆料，他的顶头上司在火车站附近悄悄找过接客女，有天他和顶头上司穿过站前广场时，迎面走过来三个穿衣打扮俗土风尘，头发凌乱垢脏的女子，其中一个冲他的上司嬉皮笑脸地喊：喂，好久不见你，弄啥嘞？什么时候再过来洗洗鸡巴呀？谢顶男本来向其上司郑重承诺过，坚决不给旁人透露此事，但他有个不管答应什么概不算数的习惯，为这件事还差点儿挨他上司一顿揍。
街面上到处跑着黄色的天津大发面的。面的质量虽差，的哥们开得却是勇猛，亲眼目睹过车子一路跑过，底盘一路着火，还在乘长途公交车前往六朝古都的路上领略过一次别具特色的，司机一手扶方向盘，一手抓啤酒瓶往胃里倒灌，竟然边灌边唱，一会儿唱词，一会儿还哼起简谱来：
风在吼， i i•3 | 5 •6 |
车在跑！ i i•3 | 5 - |
黄河在咆哮， 3 3•5 | i i |
老婆也在咆哮： 6 6•i | 2 2 |
多跑多挣少歇脚， 5•6 54| 32 3 |
否则不和你睡觉， 5•6 54| 32 3 |
也不给你 买上半两高粱烧。 5 •6 | i 3 | 5•3 2i | 5 •6 | 3 - |
馋得我呀 只喝马尿逞英豪！ 5 •6 | i 3 | 5•3 2i | 5 •6 | i - |
……
像被人喂惯了的鸽子似的，出租车司机也喜欢在广场边扎堆趴车揾食，有几次闻到过男司机满嘴酒气，还有一次与队长老算盘一起打车，我坐在后面，老算盘坐在司机旁边，嗅出司机的酒气，喊停车，推门下车，人没站稳呢，那司机便离合启动，前车胎压了老算盘的脚脖子。因为这些，以后每逢打车，我不得不小心挑剔，格外留意选择文明司机。
秋日的一天傍晚，一辆黄色面的戛然止于我前方不远，一位貌似二十出头模样的小女司机吸引了我的眼球。被吸引并非仅仅因为司机是女性，而是女司机通常不大可能边开车边喝酒，或者酒后驾车，而且女人很少像男人那样开车时与其他同行逞强比快，好勇斗狠。
等前面的客人结账下车走人，我凑上前去。
小女司机面无表情，态度平淡，问我：这位老哥，请问去哪里？
我：师傅，你到过黄河吗？
她点点头。
我：想去看看河边渔船的生活情景。
黄河离城三四十公里，到了那里天色必黑无疑，怕她有所顾虑，我掏出名片递过去：请放心，我从没到过黄河，特想去见识，我是政府派来此地公差的XD，这是我的名片。
她一看名片上还有外文，冲我点头：外宾哦，中国话说得挺不错的么，如果你还没见到过黄河的话，那就请上车吧。
引擎一阵干咳，她踩下油门载我驶离广场，一溜烟儿驶向城郊。
嗨哟！她说：这路上咋这么乱哪。
嗨哟！我说：怎么还把稻谷麦穗铺在公路上脱粒？自然脱粒法？多不卫生啊。
嗨哟，冲过去！
嗨哟，冲上前！
乌云哪，遮满天！波涛哪，高如山！秋风哪，扑上脸！麦粒哪，飘车前！嗨哟，嗨哟，嗨哟……哈哈哈哈！不是我在笑，是黄河大合唱的合唱队唱到这里时这样笑的吧？
出租车碾着麦穗开过一段路，停靠路边。小女司机爽快地同意了我练车的请求，和我调换位置，让我兴奋地坐在驾驶席上。黄面的在我的驾驭下徐徐启动，忽左忽右地跑龙。
她：你往前看！
我：前面好像是邙山。
她：你再往前看！
我：……看不见啦！
她：黄河边的邙山挡住了你的双眼，难怪你跑龙。
我练车的心愿，萌生在这一天的这一时刻。由练车而生的情愫，得过几年以后才好叙述。
天色将晚，小女司机很快把车开进了黄河游览区第一道入口，我们看见了河岸，我们要登上河岸，心哪安一安，气呀喘一喘，回头来，再寻那黄河怒涛边上小渔船！
还没到收取门票的第二道入口，车被路边一个老头挥手叫停。老头脚下摆着个破脸盆，脸盆里一块半截砖头压着一摞纸钞，老头站在那里画地为牢收取过车费，５块钱一辆。我一时疏忽，忘了打小所受的贫下中农再教育，又或是在心里将他当作刁民从朴素的贫下中农队伍中清了出去，就刺了他一句：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是不是乱收费呀，给发票吗？
结果召来了麻烦。钱虽放进脏兮兮的盆里，老头却拧着脖颈，如一头倔驴一般横在路当央，双臂横举，不让车通过。小女司机无奈地冲我一笑，说了句：我下去把钱拿回，咱们掉头吧。
她把车掉头开回到第一道入口保安处的门前，下车走进屋里，片刻带出一位穿戴立整文质彬彬的男职员。她对他说车上的我是国家派来帮助他们城市的外宾，小伙子二话不说，随即上车，在他指点下，车子左拐右拐上坡下坡另辟蹊径绕进了游览区，连门票也免了。他让小女司机把他送回办公室，让我在风景区山坡凉亭下等候。
我站在邙山之巅，望黄河滚滚，奔向东南，十来分钟后，小女司机折返，把车开下山坡，停在河岸几百米远的路边。经过这么几段插曲，我们互相有了信任，于是做起了游戏：包子剪子布，谁输谁背谁。她憋红了脸吭哧着背我走了几步走不动，我则担心她由此被我压成罗锅儿日后找不到婆家，就把她背到了黄河边。
河边一艘小渔船，船尾挂了辆自行车，半截篷顶下掀开个厚门帘，里面坐着小两口和一个小男孩儿。我开始采访这一对儿渔哥渔嫂，问寒问暖，问渔哥白天如何炊饭夜晚如何解手，听渔哥讲晚上骑车带上妻儿去场子看电影时感受的快乐，讲起白天逆河而上行船捕鱼的生活：浪花哪，打进船！小两口哪，睁开眼！舵手哪，把住腕！当心哪，别偷懒！拼命干哪，莫胆寒！不怕那波涛高如山，行船好比去上班，两口子一心去挣钱！看来黄河大合唱词是经得住历史的考验的。
渔哥的媳妇儿渔嫂问我：“这位大兄弟是来视察俺们黄河来的吗？”小女司机一旁打趣：“他今天到这里是做中国社会各阶级的分析来的。”哟嗬！她没念过高中的清纯样子，竟知道这毛选头卷之首篇，我正要对身边这位小女司机刮目相看呢，渔姑却腼腆憨厚地对她笑道：“嘿嘿，这位大嫂一看就是读书人的媳妇儿，你家大哥和俺们毛主席做一样的大事咧。”
我们和渔哥渔嫂小两口愉快地交谈，他们那可爱的小男孩儿就一直乖乖地站在船板边沿，不闹不吭声，凭栏远眺滔滔不绝的黄河水。在文字尚未浮出水面的两天前21日那天，楼下的杜玛夫人望着最后这张先挂出来的摄影中小男孩儿的背影，担心小男孩儿没有朋友，她猜中了！渔嫂告诉我他还没上学，也上不起幼儿园，晚上去场子看电影也没机会和别人家的妮儿里格楞，所以没有小朋友，从小一直这么孤独耍单。渔哥一旁宽慰她说：也好，也好，长大了会专心地做好钓鱼工作的。
告别他们时，已夜色茫茫，月出邙山，水上银丝迸裂，河面银光似雪，河水跳跃着像一条飞龙流过。回城的路上，很长一段没有路灯，漆黑一团，黄面的大车灯也坏了，照不亮十米开外的前方。突然，小女司机猛踩几脚刹车，将车踩了个急停，我们下得车来，往前走了几步，才发现路前方十几米处漆黑一团中竟然安安静静地停着一辆不开尾灯的载重大卡车，它险些被我们彻尾地撞上。我问她为何这么巧踩了刹车，她说这也是我这个黄河女儿的特色之一，我有很好的第六感的直觉。
黄水奔流向东方，河流万里长。
黄水奔流日夜忙，随笔往事一桩...
• 配乐导读 虚度的青春
| 由老哥XD张贴 @ 2009-11-21 03:59:10 (被阅读14000次)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