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H1N1疫苗记

部门里有两个孕妇，NEE和我。

两星期前，NEE问：“Alex, I need your opinion. Are you going to take the H1N1 vaccine?”

我说：“I\'m still debating.”

和NEE一样，关于要不要打猪流感预防针，我考虑多日还定不下来。疫苗即将上市时，我和老公一致决定，不打这个针，不担这个风险。一种全新的，没经孕妇临床测试过的药，谁能保证将来对肚子里的孩子没有副作用。只要平时多注意些，惹上猪流感这种小概率事件，应该不会发生在我们身上，就象我们从没中过彩票一样。

10月26日，多伦多年仅十三岁的少年EVAN因感染H1N1流感死亡。在电视里看到EVAN生前健康阳光的笑容，心情很是沉重。自己也是为人父母，把孩子看成生命的全部，实在无法想象EVAN父母此时的悲痛。EVAN的离去，让很多人带着惊慌地感觉得到，H1N1病毒就在我们身边，而不象今年夏天的时候，似乎远在墨西哥。

即便如此，我们还下不了决心去打疫苗。直到产科医生办公室打来电话，通知怀孕20周以上的孕妇10月30日到北约克医生打针，我还是不打。从官方网站和医学网站搜集的信息来看，疫苗是安全的。各论坛上网友的意见不一，有的说一定要打，有的说一定不打，但大多数孕妇还处于两难选择中。30号那天，我把自己弄得很忙，有意无意地错过打针时间，再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老天爷都让我不打，看来不打针的决定是对的。

31日到产科医生办公室做例行检查。医生问：“打感冒针了吗？”

我说：“怕有副作用，没敢去打。我小心点，不染上病菌就是了。”

医生严肃地说：“再怎么小心也是很难防的，万一感染上，孕妇死亡的机会是普通人的六倍，而且美国和墨西哥都有过孕妇死亡的病例。你还是考虑下星期一去打吧。”

从医生办公室出来，我那个不打针的决定就开始动摇。医生的意见和网友的意见，哪个更可信、更权威？确实，再怎么小心也难以防范病毒的入侵。我还得上班，上班就要见客户。现在我们已经不用握手的形式和客户打招呼，相信绝大部分的客户，也希望免了握手礼；可通过纸张和文具的传递，空气的传播，间接接触总是难免。就算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干脆不上班呆在家中，也无法活在真空里。家里还有上学的儿子。大人可以养成常洗手，随时使用消毒液的习惯，可孩子却难以做到这一点，在学校这个病菌集散地，难免会惹些东西回家。 H1N1不是致命的病，但对孕妇来说，万一中了招，就无法正常用药，给治疗带来困难。用药的副作用，和疫苗的副作用相比，谁轻谁重就更不可知了。

回家后跟老公商量：“我还是去打那个针吧。”老公说：“这么快就改变主意了？”我叹：“哎，打不打都是担风险，生个孩子真不容易。”几星期前，我们就面临过另一个两难选择。血液抽查报告，胎儿有唐氏综合症的可能性是1：200，医生问我们要不要做个羊水检查，进一步鉴定胎儿的健康状况。羊水检查导致流产的比例是1：200。怀孕前期吃不下睡不着的，度日如年。刚把最难的三个月熬了过去，真不想担流产的风险。可权衡了几日还是决定去做。摆在眼前的有两个风险，一是胎儿有问题，一是流产，机率相近。比较起来，胎儿有问题的风险是属于不可承受的。我们不会嫌弃有缺陷的孩子，可当我们离开后，孩子的未来怎么办？对他自己，对他的兄弟姐妹，都是永远的痛苦和负担。我又是个藏不住事的人，要是不做检查，不能确定孩子的健康，整个孕期都会在惊慌中度过。羊水检查的结果，一切正常，还提前确认怀的是个女宝宝，心情大好。

愉快心情才持续一个多月，又面临该不该打疫苗的问题。医生的话真有威慑力，吓得我好象看到自己感染病毒后的惨状，好象还等不到将来评定疫苗副作用那一天，自己就倒下了似的。这疫苗要是不打，每天都会担心自己和胎儿，担心被H1N1感染，更担心会感染到老公和儿子。至于副作用，对于我们这样缺乏专业知识、信息又很有限的普通人来说，也只能无可奈何地相信医生，相信官方“疫苗是安全”的话。 如果把H1N1比做一场灾难，任何人在灾难面前，都那么地弱小和无助。

北约克医院的停车场容易让人转晕。星期一同事开车送我去打针。以为会排很长的队，让同事把我放在医院门口就回去上班，等打好了再来接。一进医院的门，就看到孕妇打针的指示牌。没看到想象中排长队的局面，只有不到二十个人等着，人人都有座位。护士问了产科医生的名字，找出按医生名列出的孕妇名单，把我的名字用荧光笔划掉。瞄一眼名单，划上荧光笔的占多数。看来，象我一样听医生的话，前来打针的孕妇还是多。 打针前，护士让签了一个CONSENT，我没细看就签了，想必都是些后果自负的话。来了就决定要后果自负，没啥可斟酌的。

听说有少人打了疫苗会有两三天的不适，甚至会咳嗽发烧。我打完针马上回去上班，见客户，不见异常。晚上手臂疼得举不起来，第二天就好了。忍不住再上论坛浏览一下，还是有好多孕妇表示出对疫苗副作用的担心，我也忍不住再次担心起来。真不知道，自己是否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转念一想，不错也错了，听天命吧，好好睡觉是正经，保证有足够的体力抵抗病毒。疫苗打过后要两星期才产生抗体，而且抗体也不能保证百分百不生病，仍要加强防范。除了H1N1，普通流感一样要防。

NEE还在犹豫该不该打疫苗。我确实给不了她任何意见。就跟做不做羊水检查一样，打不打疫苗也是一个很私人的决定。不同的人，在不同的风险面前，承受能力和反应都不一样。有的孕妇在血液抽查报告高于1：10的情况下，都不会担着流产的风险去穿羊水，而是认定了无论什么样的孩子都得生下来；有的在比例低于1：2000的时候，还要做进一步检查，保证胎儿的绝对健康才放心。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我不会体会得到，做不做羊水检查，打不打疫苗，这些听起来很小的事，其实是一个重大的抉择。我们都明白，应该从容面对人生的种种挫折和际遇，可当这种抉择，关系到了我们最爱的家人的平安健康时，很少人能够真正潇洒起来。我们能做的，只是珍惜自己、珍惜家人，和朋友们相互地、真诚地祝福，守望相助。

借这篇文章，谢谢和我分享孕期快乐和烦忧的NEE，谢谢送我去打针的同事。谢谢朋友SARA和她的先生，在我为做羊水检查而烦恼的时候，几次给我打来问候电话，提供好多有用信息。祝福所有的朋友们，离猪流感远远的，健健康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