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过来,是星期天的早上,阳光从窗帘缝里洒进来,几条细细的金线落在我的脸上,热乎乎的。我翻个身,棉被和身体之间形成一种近乎完美的触觉,我闭上眼睛,继续在床上赖下去。
楼上不知哪一家大清早就开始唱卡拉OK,我迷迷糊糊这点工夫,他从“给我一杯忘情水”唱到“我和你吻别,在寒冷的夜里”,再唱到“深秋的这样一个黎明,无限清醒在心里”。那个人把天王巨星的歌糟蹋一遍,显然对自己的声音十分满意。我伸手拉过枕头贴紧耳边,心里纳闷三楼的胖女人对我们斤斤计较,何以对他如此宽容。
是果冻把我彻底弄醒的。它的牙齿刚刚长齐,陡然间自我感觉良好起来,仿佛觉得已经成了一只大狗,可以胡作非为了。它拱到枕头边,毛茸茸地舔我的脸,等我忍无可忍地坐起来,它却已经调转身子,一头扎进被子,只露出一个屁股。
“果冻-----”我故作生气地对他瞪眼。
它“呜呜”地回复,一脸无辜地看着我。我对他做个鬼脸。
小阿姨今天要出去会一个朋友,我带上钱,牵着果冻下楼,遇见住在一楼的那个女人正在关门,她穿着粉红色的毛衣,外面套着黑色的大衣,瘦小的身材显得十分臃肿,看上去怀孕很久了。她转过头来,看见我,对我和气地笑了笑,“今天天气很好。”她突然这么说。她的脸上有一些斑点,也许就是传说中的妊娠斑吧。
“嗯,今天天气很好。”我也对她笑笑。
出门往左拐,过一个停车场,穿过一条满是洗头店的小街,往右转,沿街朝前走一段,就是一个菜场。这还是我先发现的,小阿姨以前总是去大超市买又贵又不新鲜的蔬菜水果。
果冻平时不太出门,见到街道上的人群,不知是害怕还是兴奋,东看西看。我有些费力地拉着绳子,不让它跑开太远。
一辆自行车从我身边很快骑过,车后架上捆着一个打印机纸箱,骑车的是一个男孩,在前面路口转弯的时候,他微微倾过身子,一条腿从踏板上伸下来,脚踮在地上“唰”地一声停住车,和人行道上一个老太太打招呼。他穿着米色的毛衣和深蓝色牛仔裤,在买菜的人群里很显眼,一边说话,一边微笑着伸手去抓抓头发。
他的侧脸长得很好看。
“果冻!”果冻又跃跃欲试地要往旁边蹿,我喝止它。
等我抬起头,不远之外,那个男孩转过头来,东张西望,脸色有些茫然。
他的正面也很好看。
那一刻,他好像也看见了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立刻低下了头。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