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叫,楼下的女生眼光齐刷刷看过来,加上男生的目光,一同聚焦在木鱼的身上。
那一声嘹亮的“庄慕瑜,你这个伪君子!”让木鱼的脸像酚酞试纸遇见水分子,红了个彻彻底底。在十几张艳丽的脸蛋的逼视下,男生们迟疑片刻,野狼般“嗷”地一声叫了起来,一个同学唯恐天下不乱地推了木鱼一把,“哥们,你对人家干什么了,人家骂你伪君子,啊?”
“我没,没,没,没……”木鱼红着脸,像是被什么卡住了喉咙,那个同学更来劲了,“别狡辩了,就承认吧!”
木鱼的脸色由红变青,猛然转过身,用力一把推开那个同学,对方“哎唷”一声跌跌撞撞倒在旁边的椅子上,木鱼却只管蹬蹬蹬几大步,拎着书包就出了实验室门。
男生们又是一阵起哄。
我朝校门外的护城河边骑车过去,木鱼果然在那里。他坐在树下,嘴里叼着一根青草,靠着斑驳的树皮,凝视着污浊的河水和对岸被火烧云蚕食的天空。
“我对她真的没有过什么特别的表示。”木鱼有些无奈地说。那个女孩是化三班的,由于性格活跃而家里有钱,在系里有点小名气,据说她每次回家坐的都是父亲公司里的奔驰车。她和木鱼是在一堂“思想道德修养”课上认识的,当时木鱼上课迟到,慌慌张张坐在她旁边,还刚好被老师提问,结结巴巴当众大出洋相。
“她整整一堂课都在看,看小说,等到下,下课,突然问我借笔记抄。”把笔记本还给木鱼的时候,她审问一般地打量着他,“你有女朋友吗?”
“我说,没,没有,”木鱼脸上的表情无辜得可以,“然后她就……”然后那个女孩就开始追他。女追男,隔层纱,木鱼在纱的这一面很为难,躲藏唯恐不及,几次下来,那个女孩很生气,觉得木鱼欺骗了她的感情。
我笑起来,“你告诉她已经有女朋友不就好了吗?”
“那时候怎么想,想,想得到。”木鱼吐出嘴里的草杆子。
那个女孩子相当骄矜,她告诉木鱼,“找我做女朋友,至少不必担心我看中你家的钱。”看来,她是觉得自己和木鱼门当户对。
“可是…我想,如果真,真,真的喜欢一个人,为什么要在意她看中我家的钱呢?她可以既看中我家的钱,也看中我,不矛,矛,矛盾的啊,就算她先喜欢我的钱,然后喜,喜欢我……”木鱼的表情显得有些困惑。
“如果她是喜欢你的钱,那么,哪天你,或者你家没钱了,她就会离开你。”我耐心地为木鱼做感情扫盲。
“那…至少比她从头到尾都不喜欢我,要,要,要好一点吧。”木鱼楞了一会儿,突然蹦出这么一句。
这个家伙,有时候我真的不知道他是傻还是大智若愚。
露露表姐的婚礼如期举行,场面热闹,气势华贵,衣香鬓影,都跟预想的一样。唯一没有想到的是,接近尾声时,角落里突然冒出一个醉醺醺的男人,一拳头挥舞过来,没有打中新郎,砸在了我的脸上,几周前被木鱼临门一脚才好不久的鼻子再度受创,黏糊糊的血顺着下巴往下流。
“今天我一看见他的表情就觉得不大对,”出租车停在我家楼下,露露一面付车钱一面说,“不过,和新郎一比,实在是帅多了。”
“你表姐为什么要请他来?”我又扯了一块纸巾塞进鼻子,含糊不清地问。
“她希望得到所有人的祝福。”露露打开车门。
“如果人家不想祝福她呢?”
“那就太小器了,”她斩钉截铁地说,“我表姐不嫁给他,是对的。”她化着妆,头发挽起高高地拢在脑后,身上洋溢着芬芳的脂粉气,艳光四射地站在车边把手递给我,“快出来啊。”
女人的逻辑碰到现实,祸殃池鱼,倒霉的伴郎被一拳头揍得鼻子血流不止。只是露露以前没告诉过我,那男人非但长得有点像甄子丹,身手也有点像甄子丹。
这一天晚上,我发现,对门二楼的窗帘拉开了,我甚至可以看见里面靠墙的一架木头沙发,上面是天蓝色的沙发套。
我的鼻子突然不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