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尔街昨天的男女 (7)－牛皮吹破害总统的沃德

华尔街昨天的男女
    
    －牛皮吹破害总统的沃德
    
    
    有必要说说福迪兰德·沃德(Ferdinard Ward)。如果说，格林女士是在华尔街赚了钱也害怕别人知道，那么沃德先生则是小有斩获，却恨不得天下人都认为他已富可敌国。这位先生是在1869年黄金垄断危机之后不久来到华尔街的。起初，他在物资交易所里做一个低级交易员，同时也兼做一些期货投机。不久，他开始涉足股市，小有成功，便大吹大擂，一分的赚头夸大成十二份的获利。反正吹牛不上税。老道的华尔街经纪人都知道，许多在华尔街制造出的成功人物故事，只能一只耳朵进，另一只耳朵出，是不可当真的。但如果人人都这样，普天下也就没有上当受骗一说了。偏偏就有个年轻人对沃德的成功信以为真，且十分地崇拜。这个人出身不凡，乃前总统格兰特的公子。格兰特总统在军事上是颇有建树的，但在其它生产建设方面，尤其在金融上则是个典型的外行。他的儿子小格兰特（Ulysses S. Grant Jr）在这方面与其父不相伯仲，在华尔街是个十分幼稚的投机家。他本是学法律的，其父指望他将来投身于政界，但小格兰特对法律似乎有点三心二意，他更感兴趣的是票子而不是位子。他几番下海扎进商界，但每次都以失败而告终。正当他饱尝失败滋味，而又不愿舍弃发财之梦的时候，他遇到了沃德。沃德不仅是个吹牛大王，而且是个拍马屁的能手。小格兰特既被沃德的成功故事所迷惑，更被沃德的献媚所陶醉。不久，事情便如沃德所预谋的那样，两人共同组建了一个经纪人事务所。
    
    小格兰特上了贼船不说，未几还把同样对金融无知的老格兰特捎带上了。1881年，老格兰特夫妇搬到了纽约，不久即被儿子三劝两说，也加入了儿子与沃德合伙的事务所——以20万现金入股，换来一个合伙人的地位。格兰特父子的利益分配按照合同，应该与沃德一人的股份相同，然而他们后来发现，他们的比例小得多。
    
    这家事务所开业之后，顾客纷至沓来，因为他们认为，有老格兰特总统作后盾，华盛顿的权力中心也肯定会被其影响。因此，依靠他们做证券生意风险就要小得多。同时，沃德又打着格兰特的旗号向缅因国民银行贷款。该银行的总裁杰姆·菲什 (James D. Fish) 是个办事稳重的人，他并不听信沃德的许诺，而是亲自写信向老格兰特问讯。老格兰特收到信后，当即回信道：“我认为您投资这家事务所是安全的。沃德会尽一切可能赚取利润。”
    
    这下菲什就像吃了定心丸一样。他想既然前总统这样说了，那么沃德是靠得住的，肯定可以从政府拿到合同，并得到政府的支持。于是，不再犹豫，马上把钱大大方方借给了沃德，不仅如此，他还把自己的钱也投资到沃德的事务所。
    沃德是个喜欢夸大其辞的人，有了这个机会，那里还肯放过？马上四处放风，说政府马上就要给他所控股的几家公司好几个合同。一时间，华尔街谣言四起，老格兰特一听，这还了得！马上找到沃德，质问他这是怎么回事？沃德镇定自如地否定了自己是谣言的始作俑者。
    
    沃德一方面在老格兰特面前否定自己所为，另一方面则更加不遗余力地四处以格兰特的名义从格兰特的朋友熟人、追随者和仰慕者那里争取投资，且大夸海口，答应给他们丰厚的红利。这些人于是纷纷把自己的钱投了进去。沃德果然信守承诺，按照事先答应好的比例，给予这些投资人可观的红利，而实际上，这些红利都是用新参与的投资者或者说新的受骗上当者的钱来支付的。沃德玩耍的只不过是折东墙补西墙的把戏。
    
    刚开始，沃德的这套把戏相当成功，越来越多的顾客争相恐后地涌到格兰特·沃德事务所，把钱存进去，然后坐在家里欢天喜地地等候丰厚的红利。由于投资者地大量涌入，格兰特与沃德的财产急剧增大。小格兰特不久就拥有了100万美元的资产；而老格兰特的资产更是达到了200万，进入了全美超级富人的行列。老格兰特发了财，很是心花怒放，成天往事务所跑，这无意中又吸引了更多的客户往这个连环套中钻，因为就冲着能一睹前总统的风采，人们也要赶往挤进这家特殊的事务所里去。
    
    这个骗人的勾当终于难以维持下去了。1889年春，格兰特·沃德事务所的财经状况已捉襟见肘，而作为债权人的缅因国家银行因为卷入很深，已经面临破产的边缘。沃德还心存侥幸，以为局面还不至于不可收拾，他在华尔街证券上的投机会让他卷土重来。他寻思，要度过眼下的难关，还得仰仗老格兰特的帮助。但如果将实情和盘托出，那位虽然在财经上一窍不通，却还正直的前总统肯定会弃他若敝履。这没关系，沃德素来就有编造谎言的天才。他告诉老格兰特，由于纽约市银行撤走了资金，致使他们的债权人缅因国家银行陷入银根吃紧的境况。现在只得请老前辈出面，设法筹集15万美金以解燃眉之急。老格兰特听了，半晌没吭声。但他知道，如果缅因国家银行垮了，他所染指的格兰特·沃德事务所也将跟着坍塌，由此会引发一场大规模的信用危机。迫于无奈，这位前总统只好不顾老脸，上门来求小万德比尔特援手。小万德比尔特此时已将从父亲那里继承来的遗产翻了若干倍，成为美国乃至世界上最富裕的人。
    
    小万德比尔特对老格兰特的来访颇感诧异，又表示欢迎。老格兰特到底是位真正的将军，不待绕圈说诸如天气如何等等的废话，就将来意和盘托出。小万德比尔特沉吟片刻，对老前辈说，他不在乎缅因国家银行是否能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去，也不在乎沃德和格兰特的事务所，如果为了他们，他半个子儿也不会拿出来。老格兰特一听，想事情完了，他借不到钱了。正要告辞，不料，小万德比尔特话锋一转，却说他虽然不愿意拿一个子儿借给别的人，却愿意把钱借给老格兰特。说着，他当即写了一张15万的支票。喜得老格兰特双手接了支票，乐呵呵地回到事务所，将那张支票给了沃德。沃德收了支票，大大奉承了老格兰特一番。老格兰特呢，以为危机已经化解，当下宽下心来。
    
    第二天一早，沃德兑现了那张支票后，便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几天后的5月6日，老格兰特毕竟不放心，来到事务所与儿子见面。小格兰特满面沮丧地告诉他，缅因国家银行已倒闭，沃德则不见踪影。老格兰特，这位身经百战的常胜将军，美利坚的前总统，顿时像个泄了气的皮球，坍塌在他常坐的那把安乐椅子里，久久没有出声。
    
    本来，这场因沃德一手导演的信用危机可能像滚雪球一样波及整个美国经济，由于华尔街的几家证券公司的联手努力，美国才得以幸免一场灾难性的危机。美国平安了，但老格兰特、沃德以及菲什却没有得救。
    
    格兰特·沃德经证券公司经过这场磨难，资产仅剩下67,147美元，而债务却高达16,792,640美元，资不抵债，只有破产一途可走。沃德没能逃出法网，最终以侵占财产罪被送进监狱服刑10年；菲什则更惨，既葬送了缅因国家银行，也葬送了自己，而成为一名阶下囚，并且巧合地与沃德成了同牢难友。格兰特一家虽然没有走进监狱，却无疑地陷入了经济的深渊。
    
    据说，老格兰特，这个曾显赫一时的美国总统在这场劫难后，他的账号内仅剩下200美金。老百姓没有忘记他，对他在南北战争中的军事功绩一直深怀敬意，也对他在证券市场的无知深表同情，于是便纷纷寄支票给他，以挽救老人于水深火热之中。困顿中的老格兰特也的确走投无路，对人们的接济都一概接收。然而这远远不够，他不得不再次登上小万德比尔特的家门，奉上代表他光荣与骄傲的勋章和剑，以求换取对方予以他那笔15万美金的借款的豁免。小万德比尔特相当冷漠地接收了老格兰特的请求，之后，把这些抵押的物件都捐给了美国政府，使得后来的人们走进博物馆，在缅怀格兰特总统辉煌的战绩的同时，也记住一些另外的教训。
    
    万念俱灰的老格兰特，终于接受了很久以前出版商约他撰写一本自己军事经历的书的请求。在此之前，老格兰特屡屡拒绝了书商们的请求，而现在，他只好拿起笔来，整理纷纷思绪，回到那个战火硝烟，叱吒风云的年代。书尚未脱稿，马克·吐温出版社就预支给他2.5万美金的稿费。这笔钱在那个年代已是相当优厚的稿酬了。然而，就在动笔不久，他被诊断患了喉癌。老格兰特是个久经战火锻炼的军人，对于死神的临近已处之泰然，唯一让他放心不下的是他的后人。他不能就这样赤条条一个子儿也不留下，就离开人世。于是，他以南北战争时期那种夜以继日的精神，和常人无法想象的毅力，迅速地完成了他的军事回忆录。就在这部弥足珍贵的军事著作脱稿后的第三天，老格兰特，这位饱经风霜的一代伟人便溘然长逝了。
    
    如果说这场由沃德导演的信用骗局造成了他自己的毁灭，以及老格兰特一家的沉沦的话，那么，这场灾难也同时创造了一部堪称经典的军事著作。可以说，整个19世纪，还没有一部军事论著可与其相媲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