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蓓是我的大学同学。当年我们四人帮在校园里呼啸而行时,我和大徐的目光都专注地投在她的身上,对旁边的潘婷婷视而不见。但大徐跟我从初中起同桌了六年,他对姜蓓的痴情不要说是我,全校都知道的清清楚楚,所以我只好看上去跟潘婷婷是一对以保证四人帮的内部稳定。
毕业后大徐终于从姜蓓那里得到了明确的遣散令,郁闷之下选择去了外地。当我得知姜蓓会跟我在一个公司时,我对大徐说:你等着,看我怎么去搞定她!
青春年少的我们总会不可救药莫名其妙地爱上某个人,并且以为可以天长地久,可以刻骨铭心。我们爱的那个人,可能美,可能丑,可能善,可能恶,可能爱我们,也可能伤害我们。无论她怎样,她都深藏在我们心中,无可替代。很多年之后,青春已经死了,记忆却还活着,只要一想到年轻时的爱人,青春岁月就会浮现在眼前。这时候可以说,这个人 --- 就等于我们的青春,我们的生命轨迹。或比如我们爱上这个人的时候,喜欢几首无病呻吟的爱情歌曲,多年以后,那些久违的旋律如果突然在耳边想起,我们先脑里会立即出现她,然后会想到青春岁月,最后不知不觉就泪流满面。有时候即使我们拒绝回忆,拒绝想起,但是记忆就像来势凶猛的冰雹迎面扑来,我们无从躲避,直到被敲打得千疮百孔。即便找到个地方可以暂避,这冰雹也会在窗外响声如雷,直到我们被震得失魂落魄。
姜蓓在我心中就占了这么一个位置,她就是我的整个青春岁月,但我那时并不知道。心里喜欢着,行动上却并没有统一起来。坎坷多年后我终于确认,我的外在行为与内在意念总是背道而驰,眼睁睁地看着误会丛生,却无从解释。
一有傍晚时分到的船,我和姜蓓就留下来收货。塑料库的优点再次凸现:无须过磅,25公斤一袋的包装,每层横二竖三地放五包,16层一垛,就是两吨。我们的库房里到处矗立着这样两吨两吨的垛子,姜蓓经常会消失在这些垛子中。等我捉住她时,就会把她扭到磅秤上去称重,然后叫她看:你这猪!她大多数时候都会笑着作势来咬我,有时也会变恼。变恼的时候她就开始踢我,然后我们就坐在其中的一个垛子上,默默地看搬运工们码垛。不管是我扭着她,还是她来咬我踢我,当我们一起漠然地看着垛一层层地加高,我都感觉到了我对大徐夸下的海口是多么的遥远无望。
每次大徐回来,我们四个人都会再聚,在云海天吃那个极其傻冒的火烧冰淇淋。大徐在外地似乎混得不错,所以每次都是他做东,点了一桌子东西后啥也不吃,谁也不看,眼波欲流,神色惶恐,心事重重。我一看到他那模样就有想抽他的冲动,潘婷婷和姜蓓却吃得很欢,她俩单独跟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从来没有女孩子的矜持。潘婷婷偷偷对我说过,真受不了大徐的眼睛,太水灵灵了,所谓情种是不是就是这样;我说情种?孬种吧!
姜蓓常去纠缠那个叫岭之的调度,我知道她这么做唯一的原因就是想跟黄小萍拗劲儿。女人真是又不可理喻又叫人无法断念,我在南库里喃喃自语地拔着头发不知在生自己的气还是大徐的气。大徐后来按部就班地娶妻生子,老婆一口一个“我家大徐”,没两年就把她家大徐养得脑满肠肥,很符合他那已经提拔了很多级的身份,怎么看也不像个孬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