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自虚度的青春第12篇
北京5月热月一天下午，我刚迈下四四方方的燕山大堂吧池两级台阶，就注意到坐在钢琴边喝饮料的一小撮中拱起一人，轮廓呈装满了一袋萝卜土豆状地盯着我打量，仔细一瞧，原来是高中同学菠萝，前不久自澳洲回流，跟一群清华海龟屁股后面在中关村练摊儿。上大学，各奔东西，十几年未见，我俩聊起以往共同经历过的人和事，聊到初中时光蓝色的天空像大海一样，聊到高中的生物女老师和高考体检过后的趣事。聊呀聊的，就聊出一个我们共同认识的挺有意思的主儿，他的短训班同窗，我的学友阿富。
阿富别名缘起与加拿大息息相关。当学生干部从初高中连任到大二三，与领导斡旋经验等身，终生受益。班里在党的学生干部们铆足干劲你夺我抢不惜拉脸儿下绊儿地为毕业分配作铺垫的时候，阿富就鬼斧神工地获得了出国留学的资格。其实阿富的家里没有任何裙带关系，阿富爹不过是江南小城一家供销社主任，往高了算也就是一股级。他有出息完全凭借自己与身等高的EQ。
时光退回到90年代初。在五大湖区白雪皑皑的留学天地里，阿富去了不久，就摆平了一个土头土脑的华裔博导，愣让博导花课题经费带他从安省飞东京见识见识一大鸟学术会议。会议期间，一晚，我等三人相聚新宿地下居酒屋，说好我尽地主之谊作东。买单时，土头博导兴起萧墙，为面子争付账，在收银台面前挥胳膊舞大腿，闹腾半晌，惹得没见过世面的收银小姐发毛。
离开酒馆，阿富邀我去官厅附近下榻的华盛顿旅馆，我问加拿大有否移民一说，他快人快语，当即就把电话打回安省家中，指示内人过几天跑一趟渥太华，找联邦移民部长咨询一下此事。他告诉我说加拿大的民主真的不是白给的，平头百姓都可以约见部长的。
那时起三年后，老板派我去三藩市看世界年展会。展厅距Union Square很近，展出当时最新锐的美工图像技术，处理一幅画儿耗时十几二十分钟。我等得腻歪，就溜回到Square附近那座加州人老破旅馆，想打电话问候阿富，顺便也问问移民的事给咨询成什么结果，不巧电话留言。
当晚阿富回电，线路那端爆响他清晰的江南口音：“我富了！我富了！”究竟怎么回事？他说毕业留校当助教了，富了，真的富了。从他兴奋之情溢于言表的语气中，我觉察出他在国内期间于无声处听惊雷的从政天资丢掉不少，捡回不少单纯。我问他今后打算如何发展？他说从今后要跟着救星自由党，管叫家居换新装。我问他究竟碰到过嘛鸟事，还克上一救星，他说老学友你有所不知，上学这些年，全靠加拿大人民养育了我教育了我，现在毕业了，拿到了年薪4万的offer，好高好高，花不了噢，我要反过来支援加拿大人民，做个知恩图报的人。我小心翼翼问他内人见到联邦移民部长了没有，他聪明，一听就懂：你看，又到了冬天，路远雪大，跑一趟也不易，再说部长的工作也忙，见个面是需要预约的。
“他不是公派去的吗？学费国家不都给付清了吗？怎成了加拿大人民养育了呢？”菠萝打断了我的思路，问。
我对菠萝说：“这你该比我门儿清呀，去年阿富请我喝酒，还跟我聊你呢，说你俩穿一条裤子，你每次赴美，他都把Visa卡甩给你，随你丫怎么刷。你俩这么铁你装什么孙子还说不知道？”
“可我压根儿没去过美国呀。他短训班念一半儿颠儿了，从那以后跟哥几个也没联系过，让我刷个蛋呀？”菠萝饶有兴致地问：“哎，他说没说怎么留下来的？”
冬天一个风雪交加的傍晚，阿富走进Queen街旅馆见我，跟我聊起他是怎么留下来的。1989年的事情影响了加拿大移民部，不花钱还挣钱抢人还标榜人权似地颁布了一个新决定：所有来自中国大陆的国际学生可填表申请PR并予以批准。结果包括阿富在内百分之九十九的公派留学生们乐不可支，一起捡便宜，寄出表格，换回一张“绿卡”，其实不是卡，乃是一张比A4纸还长出一截儿的黄纸。如是，阿富也顺顺然地成了永久居民。
当时，黄纸“绿卡”曾被国人看作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富强粉馅儿饼，不像现在，即使入籍持加国护照回国，都不好意思说出口来。阿富说当年他们白住不说，每月还从领事馆教育处领取七八百刀零花钱，生活还是相当自在的。
加拿大移民决策当局当时宣称临时特批中国学生PR的理由，和其对待中国国内留学签证申请者采取的高拒签率的做法是逻辑混乱，难以自圆其说的。按其逻辑，它应该规劝那些尤其是公派的学生即刻回国继续努力“和平演变”，应该对在京的年轻学子申请者们网开一面，以便实施“和平演变”研修才是啊。各位也许还记得2002年7月28日随新移民法公布的移民资格评分标准吧？曾经牛气冲天地宣称要从70上调到80分，结果连移民部长的条件都难以达标，后来自说自话要调整成75分，再等新标准公布出来，又悄悄降成了68分，比原来的70还低两分，成为朝令夕改的弱智笑柄。
“所以啊，这兴许就是他感谢加拿大人民养育之恩的理由吧。”菠萝的话可能说到点子上了。阿富比移民部懂事，移民部为做错的事情自省时不说自省而找各种理由搪塞，阿富则不然，变得直爽许多，后来逢人便说自己有些想法目光短浅，看不到宽阔的天空。如果阿富当年如期归国，凭他与身如影随形的行政官宦天资，现在至少能混得到正厅，说不定会是副部。上次学友聚会，很多人都遗憾地慨叹加拿大人民把他养育傻了，让中国领导干部梯队蒙受了无形的损失。
• 配乐导读 虚度的青春
| 由老哥XD张贴 @ 2010-01-31 07:16:17 (被阅读18000次)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