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与住处

持戒为本, 净土为归;观心为要,善友为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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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几株梨树裹着洁白的锦簇。间或有不知名的小树,披着轻纱般的嫩绿。一颗笔直高大的松树,半掩着对面的屋脊。偶尔有微风拂上比烟囱更高的树梢。这一切,在春日的晨光中,变得分外鲜明。
  
  这样的景色总能使我的心思平静。我好像已记不起从长春南岭小街8平方米的安乐小屋的窗外望见过什么,也许那时根本不须外望的。而我分明清楚地看见自己一头扎进俄州C市的那个没有窗子的经济公寓,那里的绝望和迷惘,离别的凄凉。。。还是让它回到遥远的记忆深处吧。此后,我渐渐执着于视野的景象了。十年后我们展转来到硅谷,再六年,才下决心在这个公寓安居。虽然屋外的树木花草葱郁繁茂,却没有一枝一叶属于我们,连同这屋顶和前后墙壁的外面,也一样都不属于我们,而我们却将用今后几十年的辛劳来偿还这个公寓里空气的价值。这就是现实生活。
  
  除了窗外景象,房子里重要的还有拱形屋顶,使人不会有窒息之感。不似我们这里看过的那些独门独院小小的老房子。
  
  一直以来,我都情愿花钱设置一个书房/佛堂。认为那是极其必要的,有一个可以安宁心神,洗涤和充实心灵的空间。我的业障常显示在从生活室到佛堂的几个台阶的不可跨越。尽量简化地生活是我们的选择,不希望拥有许多东西,因为你所拥有的,也拥有你;而被拥有,就不得自在。
  
  邻居的人们很安静,都早出晚归。邻居的鸟儿们很自在, 总在漂飞欢歌。
  
  房子是遮避所,为了身的修养生息;住处则是心的安处。我欲说无住,又生怕挨了赵州禅师的骂:三十年弄马骑,今日却被驴扑。心境常被梦而忠实地映现。在纷乱的迷梦中,我仅有一两次梦见自己躺在床上安眠。多数时候,或是在许多人的集体宿舍或大学宿舍,或者有许多东西要收拾整理,或安然地在一个大房子里,有许多空空的房间,或是那座似乎熟悉的大楼上的一间,楼下有大洗浴室。当然还有被恶人恶狗追逐赶回家时却怎样也关不上门,或是那门太小了之类的。心的住处与眼前的房子似乎无关。朱门大厦的人可能心住在荒郊野地,露宿街头的人可能心住在万间广厦中。房子也许与自己的福报有关,而内心的住处则完全是自己自由的选择。
  
  现生中,我们尽几十年的劬劳,买来一座房子或一个公寓;生生世世中,我们也如是历尽艰辛努力,才感得这个人身。得人身者,如爪上土;失人身者,如大地土。人的身体来之多么不易。既得人身,我们又再继续自编。自导。自演一个我的形像,时时刻刻倍受苦恼和艰辛地希望它光辉起来,灿烂起来,希望众人爱敬尊重。而总是忘记原本的事实:这身体, 其材料如此平常,骨髓血肉,筋脉皮毛,甚至无可玄耀,涕唾屎尿居中;恰如暂用的房子, 原是苦本,怎值得去做长久之计?
  
  假如有朝一日命光迁谢,但愿我不去执着房子,或如房子的身体,放下它们, 安住正念。然而又何必待零落,然后始知空呢?! 愿人常在真安稳住处。

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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