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野外往事(1)人在征途

甲城老武即老武,改名后更具唯一性。谈田园生活,评历史,谈时事, 游四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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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八三年八月至一九八四年八月间我在西藏自治区地质矿产局区域地质调查大队(简称西藏区调队)工作。我在84年参加 了百万分之一日土幅地质图的野外填图工作,在藏北无人区拼打了近两个月的时间。 本文回顾了那个时期的工作经历和花絮 ,为避免篇幅过长,分四篇发表:第一篇, 人在征途; 第二篇,深入无人区; 第三篇, 开枪为他送行; 最后一篇, 电 台风波。

西藏野外往事(1) 人在征途

甲城老武

我们队的队部位于拉萨西郊约十五公里外的堆龙德庆县,离县城还有几公里的路程。我们的工作就是从事野外地质调查,将 地面观察到的结果绘到一张地形图上,经验收、出版印刷后就成了地质图;在野外采集资料的过程叫作地质填图。地质填图 按详细程度分为1:100 万, 1:50万, 1:20万, 1:5 万等种类, 其中 1:100 万是最基本的的地质填图,必须先行, 其余的则按需要来作。每一幅地质图是按一定的经纬度定的,不是依一个地区的行政边界来划分。 一幅 1:100 万地质图的 覆盖范围是6个经度4个纬度,我们当时从事的日土幅地质图的填图工作,覆盖的范围是北纬 32-36度, 东经 78-84度,在国 外的一部分不在工作范围内,在新疆境内的一小半是需要调查的。当时全国只有西藏部分地区在地质资料上完全处于空白, 百万分之一的地质填图亟待完成。由于全中国、乃至全世界都盯着这大片的空白区,国家无论在人力或者财力上都对填补这 个地区的地质空白给予大力的支持。西藏区调队在前一年与成都地质学院签订了一项技术合作协议,由成都地质学院派出专 家来区调队指导和帮助野外地质填图工作。成都地院派出的专家中,年纪稍大的就留在拉萨指导工作,帮助鉴定前一年野外 采集到的化石标本;中青年教师就分配在各个填图小组,担任组长。

在西藏搞地质工作,有苦也有乐。由于特殊的地理环境, 每年的野外工作时间只有四个月,一般从每年四月中下旬出野外 ,八月中下旬就收队回到队部。西藏,尤其是藏北,一进了7月中下旬,地上的冰都花了,大地解冻了,在那里行车已经很困 难了,再加上 下雨,不但野外工作难以开展,就连撤出来也成了问题。 一进入九月,大雪又来了,到处白茫茫的,更难撤出来了。所以, 在藏北无人区的野外小组一定要在8月份之前撤离危险区。 从野外回来后,每个小组将资料整理完毕,写个报告上交后,大 家都可以回内地探亲了,一走就是四五个月,等来年四月份在成都报到,等候队里安排交通返回拉萨。


 

野外工作区位置图

 

我们小组承担的填图范围在龙木措-郭扎错-窝尔巴错一带,另外还要补做前一年一个小组没做好的工作。我们组共有10人, 其中专业人员4名。组长是成都地院的一个青年教师叫罗梅,副组长是一个中年的藏族人叫次仁旺堆,专业人员中除了正副组 长外,还有我和另一位从西藏当地地质学校毕业的中专生小刘。我们组配备有三辆汽车,一辆北京212吉普,一辆解放牌货车 和一辆解放牌牵引车,另外在作补点的时候还要从别的组调来一辆牵引车。北京212供我们每天出去考察,解放牌货车和牵引 车运输野外供给,在返回的时候拉采集的标本。所谓牵引车就是一种越野性能好的卡车,比传统的解放牌卡车功率大一些, 有三排轮子,平时是后轮驱动,在必要时所有的轮子可以同时驱动。它前面有带钢丝绳的绞盘,可拖出其他车辆;在自己陷 入泥潭的时候,也可以将其他车辆先固定死,再用绞盘挂在上面将自己拖出。小车司机是个四川人,个儿不高但力气很大, 牵引车司机也是一位四川人,卡车司机是藏族人。我们组的炊事员是藏族人,叫日嘎,前一年跟罗梅在野外干过, 表现特差 。那一年,别的组都不要他,又是罗梅发慈悲收留了他。但日嘎并没有因此而感激罗梅,不但在野外做饭做得差,还经常招 惹人,没有人能管得住他。 所以,大家在受了罗梅窝囊气后,再回来劈头盖脸地大骂罗梅。 我们组除了炊事员,还配了一 个电报员,携带一部电台负责与设在阿里地区行署狮泉河的指挥部联系;一个藏族医生,叫索朗。出发的时候,我们带足了 野外几个月吃的和用的,另外还配有两只步枪和炸药。

四月下旬,所有的野外小组都离开队部,向位于部西藏西北的阿里地区前进。我们组第一天晚抵达日喀则,在那里修整了两 天后,继续沿着新藏公路向西北前进。新藏公路是连接西藏和新疆的唯一的陆路交通。它虽然名为省际公路,但路况很差, 土路不说,大多数地段都是搓板路,汽车在上面行驶不但速度慢,而且不停地跳跃;除了过雅鲁藏布江时有轮渡外,过所有 和河流都没有桥,汽车能不能顺利渡过全靠运气了。在这样的路上行驶,起早贪黑地赶路,一天下来也开不了多远。自从离 开拉萨后,我们一天三餐都靠自己做,虽然有炊事员,我们大家都在帮忙。我们小组从达孜渡过雅鲁藏布江,经过昂仁县, 在桑桑兵站住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又赶路,天晚了就在路边停下来,在车上睡了一夜。接下来的一天我们的解放牌汽车在 过一个河谷的时候陷进泥沙里出不来,我们又花了些时间用牵引车将它拖了出来,晚上就住在措勤附近的一个兵站。

措勤附近有许多湖泊,那里有成群的候鸟和满地的鸟蛋,以前我们队上的人出野外路过这里的时候,都要抽出一天的时间去 捡鸟蛋,装满好几个标本箱,足够野外几个月吃了。我们组长前一年捡过蛋,准备这一年如法炮制。 后来因为队里的领导督 促大家赶路,我们也只好放弃了捡鸟蛋的计划,第四天傍晚我们到达革吉县的盐湖镇。盐湖镇确实有盐湖,而且盐可以直接 食用。 因为我们队人人都知道这个情况,所以在离开拉萨的时候就只带路上吃的盐,到了盐湖再挖野外用的盐。 我们在盐 湖里挖了一大口袋盐。第五天晚,我们抵达阿里地区行署所在地狮泉河。我们队在那里设立了指挥部和补给站,并设有电台 ,负责与队部及各野外小组的联络。主要领导除了在那里坐镇指挥外,还要巡回到各小组去检查工作。 队里早在狮泉河为各 小组筹备好了组野外几个月用的汽油,所以我们离开拉萨的时候是轻装上阵,只带了路上用的汽油, 这里几十桶汽油装把解 放牌卡车的车厢的底层塞得满满的。

我们在狮泉河停留了几天,在那里度过了八四年的五一节。在狮泉河,除了适应气候外,就是把野外物资搬上车,也没有别 的其他事。事情很巧, 我前脚刚到狮泉河,与我们同路进西藏的一个姓吴的朋友就闻讯找到了我。这位姓吴的朋友是四川人 ,毕业于成都科技大学,和我们同一辆车进藏,在那些天我们在同一伙食团, 同吃同住。他到拉萨后先被分配在西藏科委的 太阳能研究所工作,后来不知为什么要求到西藏最艰苦的阿里地区工作,到阿里后在农机学校当教师。我们半年后在阿里相 逢,彼此有说不出的高兴。他迫不及待地带我去见另一个与我们一起进西藏的朋友彭建立。彭建立家在西安,从西北电讯工 程学院毕业,与我同是陕西人。他到拉萨后,被分配到阿里地区电信局工作。 我们在拉萨分别的时候,他好像对去阿里地区 工作没什么不高兴,到阿里后半年时间就当上了电台台长。 我在狮泉河的几天里和他们来往密切,与组里人员的来往少,这 就引起了副组长次仁的不满。 另外,由于我当时已被北京一家科研机构录取为研究生,这次野外工作结束后我就要离开区调 队赴北京上学了。本来,我们组长和副组长对我不放心,担心我会不安心野外工作,时常对我旁敲侧击。次仁煞有介事地找 我谈话,批评我不安心工作。实际上我对这次野外工作非常重视,也非常感兴趣,在我会朋友的那段时间里组里也没有什么 事。我对次仁跟我一本正经地谈话十分气愤,当场就和他吵了起来。后来在野外期间,次仁和我合作得很好,没有再发生误 会。

离开狮泉河后,我们组继续沿着新藏公路北上,路经日土县、班公湖,当晚在吉普住宿, 第二天下午到达野外的第一个宿营 目的地龙木措。龙木措在新藏公路东侧,距新疆约100 公里,在有的地图上标为松西,面积约110平方公里,在新藏公路西侧 还有一个姊妹湖。我们的营地就选在湖的西南岸,因为从地图上看,这附近有一个泉,我们可以从那里取水做饭。我们的汽 车离开了公路,越过了沙滩,来到湖的岸边停下来扎营。我们到达的时候大约是下午一两点钟,车一停稳,我们就开始扎帐 篷,架设电台。 当时风很大,我们在支帐篷的时候风恨不得连帐篷带人一起刮走。 就这样,我们一直折腾到天黑才勉强把 帐篷扎好,大家已经精疲力尽,当天晚上睡得很香。后来我们每天从野外回来,发现营地外面风平浪静,只有周围黄沙滚滚 ,才发现原来我们把营地扎在风窝里了,难怪当时搭帐篷的时候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不过,后来风再大也没有吹倒我们的帐 篷,只是我们每天在睡觉之前都要先把床上厚厚一层黄沙扫掉。


     原文曾以老武之名于 2009-10-01 在文学城博客里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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