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没有敌人还是害怕敌人?
张三一言
没有敌人论是老话题,现在只是老话新谈,在一些论坛兴起议论小波浪而已。
到底是甚麽原因会产生“没有敌人”的思想?我想到一些答案,人们也给出一些答案。这些答案包括有,宗教理由、人道主义理由、人性善理由,甚至是哲学理由。基於这些理由而出的人及其言行,大都是真的做到事实上没有敌人──这是他们可贵之处。基於这些理由而出的没有敌人论是可以理解的,是可以谅解的,甚至是应该认同的。面对这类没有敌人论者及其理论,我敬佩有加,不会反对。
但是,有些事实无法让人理解。这些事实是∶有一部分没有敌人论者对反对他们观点的人心怀敌意,在字里行间对异议者像是杀了他们祖宗八代那样十冤九仇,视异议者为敌人,非赶尽杀绝不可。这类没有敌人又有敌人的没有敌人论者是不能用以上所列理由解释的。
没有敌人论者若是心理彻底没有敌人,那是真没有敌人论者,是可敬可贵的无敌人论者;没有敌人论者若是一方面宣称没有敌人,也就是把某些敌人当作不是敌人而是朋友,同时在另一方面心中又有敌人,而且恨恨然非要消灭这敌人不可,这类没有敌人论者是“伪没有敌人论者”。
没有敌人论者的没有敌人是指向谁?这敌人指的是施暴政的权力者;在他们心中,在他们言行中表现出来的有敌人又是指甚麽人呢?是指反对把施暴政者视为敌人的人,或者其它与他们持不同意见者。
为甚麽这类没有敌人论者总是心中充满敌意、身边敌人常驻?
我思索的结果,想起了过去曾经读到过的一些说法,现在写出来让大家看看可否成立。
人是从动物进化来的,动物的一个本性就是弱者屈服於强者,动物这个特性表现在行动上。生物原始性屈服於强者进化了就成为人类奴性基因。人的奴隶性与动物行为屈服性不同的是,奴隶性是人类心灵内在化的,道德律令化的;认为应该如此,必须如此,无需要理由就如此。奴隶性在权力面前,特别是在强大的暴政权力面前表现得很突出。问题就在於,在现代人类文明占主流统治地位的今天,人们都理性地认识和接受“奴隶性是可耻的”这个观念。於是,一些奴隶性强的人在强大暴政权力现实和强大文明意识型态面前形成了极大反差──在内心不得不畏惧和驯服於强权,在行为上又不能表现得不符合现代人类文明。他们急需找到一套调和其反差的理论自圆其说,以便求得心理平衡。“没有敌人”论就成为其度身定制的外衣。
这套理论好处是,一方面可以将其害怕敌人的奴性遮掩得密密实实;另一方面又有前面所举例的一大群可敬佩的真正的没有敌人论者作伴,混在他们中间,有他们作保护,真假难分,让人们无从识破和反对他们。
以上述说道出一个真相∶伪没有敌人论者心中并不是没有敌人,而是害怕敌人。说他们害怕敌人也并不准确,准确的说法是,他们害怕的是强大的敌人,特别是敢於施暴政的、他们从内心里就不敢作反抗想的敌人;对於对他们没有威胁的敌人,例如现在的有敌人论者、与他们持异见者,他们不但不怕,还显现出天下无敌般的英雄姿态,极端勇敢地攻打敌人。
这类伪没有敌人论者对有敌人论者最常用的,他们认为是致命的杀手鐧是以下一些论调。
你认为有敌人,为甚麽不到中南海去杀敌?
你批评别人害怕敌人,你不怕,为甚麽逃到海外不敢回去打共产党?连深圳河都不敢过!
其实这样的论调,不但彰显这些人横蛮无理,还显现其理论贫血。
我批评的是人们内心屈服,而不是批评人们没有行动的勇气、不敢当烈士。
比如说,抗日时间,在沦陷区有中国国民说,我们不应屈服於日本侵略军敌人。汪精卫们反驳说∶你认为皇军是敌人,不应驯服,请你拿把菜刀去杀几个日本大兵给我看看。请问,你是支持中国国民所说还是汪记们所驳?为甚麽认为日帝是敌人就是没有争辩的公理,说屠杀中国民众的极权暴政者是敌人就错?是不是外国人杀中国人是犯罪,中国自己的一部分人杀另一部分人就合乎道义?就算不在沦陷区而是在国统区或共占区吧,到前綫杀敌的中国同胞当然是英雄,是中国人的骄傲,但是,道难绝大部分认为日帝是敌人而又没有身体力行上前綫杀敌人的就是错误?我相信今天的那些伪没有敌人论者不敢作肯定回答。既然当时中国人视日帝为敌人又不去当烈士是合理,为甚麽现在视暴政为敌人就非要他们身体力行杀敌人不可?否则就是错误?
其实,我批评伪没有敌人论者由於害怕敌人而变成内心屈服,即奴隶性内在化,而不是批评他们没有杀敌行为,没有当烈士。内心奴隶化而当奴隶与内心没有奴隶化而当奴隶是完全不相同的两回事。内心不奴隶化者有可能成为斯巴达克,起码不会反斯巴达克──可能会变成自由人;内心奴隶化的人绝不会出现斯巴达克,理所当然会站在奴隶主一边反对斯巴达克──只会永世心安理得地当奴隶。人性懦弱,人偷生,人怕死,是正当、合理的常态;但是一个人由害怕敌人变成内心驯服敌人就不合理不正常;若进一步视内心不屈服者为敌人就是罪过,不可饶恕。
我批评伪没有敌人论者,是批评他们非不分、丧失道德底綫,而不是要他们当烈士,也不是要他们做圣人。
20100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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