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老爸把手上的烟灰隔过阳台抖落下去,声音恢复了平静。
我鼓起勇气和他谈起给雨霏换肾的事情,“钱没有问题。”
老爸有些疑问地看看我。
“木鱼,就是我的那个朋友,到我们家来,来吃过一次饭的,他愿意借钱。”
“借钱?借多少?”
“二十万,哦,更多也可以。”
“借给谁?”
“借给我。”
老爸的眼光透过眼镜片激光一般直射过来,久久地凝聚在我身上,经过仿佛有半个世纪那么久,几乎把我的五脏六腑都烤熟了才离开,又投向远处的万家灯火。灯影里,我听见他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你喜欢那个女孩子,是吗?”老爸问,语调十分温和。我以为他会质问一番,但他的口气像是在问病人“昨天小便几次”那样从容。
“嗯。”我有些含糊地回答。
老爸又开始抽烟,烟头上的火星明明灭灭,在风里微微颤抖。
“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不要再管这件事情了。”
我惊讶地“啊”了一声。
“这件事情 --- 我会处理的,你相信我,”老爸有些仓促地掐断话头,“你不要管。”
我脱口而出,“那你能保证蔡雨霏的名字在你们医院肾脏移植名单上,而且在第一位吗?爸,钱不是问题……”
老爸抬头望着远方,点点头,口气突然严厉起来,“这个,不要跟你妈妈和姐姐说。”
“爸------”不等我把话说完,老爸已经转身打开阳台门,却正面撞上姐姐,“什么事不要跟妈妈和我说?”她刚刚健身回来,整个人像从蒸笼里跳出来,头发尖上都哗哗冒着热气。
“这个…”老爸吃了一惊,手里的烟头及时帮了他的忙,姐姐嚷起来,“爸,你又在抽烟!”
“林国栋,陪我去跑步,好不好?”第二天,在学校里,孙露露突然出现在我们教室门边,穿着橙色的恤衫和白色运动短裤,引来班里一片嘘声。
露露心情不好的时候喜欢跑步,而且动辄三四千米不在话下,不是一般的须眉可以比拟,我犹豫一下,还是跟着她出去了。
一路上,露露都撅着嘴,到了风雨操场,她二话不说开跑,马尾辫吊得高高的,在圆溜溜的后脑勺上甩动。
跑过五圈,她像是一泄心中的怒气,猛然停下来,愣愣地站着不动,大口地喘着气。
“你别这么停着啊,”我刚一提醒她,她一个转身,迅雷不及掩耳地朝我扑过来,“林国栋,借你的肩膀用用!”下一秒钟,那个毛茸茸的马尾辫已经结结实实地在我右脸上抽了一下。
“那个混蛋……”在露露的抽抽答答之间,我弄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她的男朋友,工学院的才子移情别恋了,“他真的很混蛋!”
我们在钟楼前的草坪上一直坐到天黑,露水上来,浸湿了裤脚,露露的眼睛红红的,她不再哭,只是默默地看着远处天空里最后一抹云。
“我觉得一切都那么的没意思。”她叹息了一声,过一会儿,突然问我,“林国栋,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又不好意思。你不介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