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鲍 笑侃古今之: 英雄，狗熊或其他 -《归源记》读后侃

断断续续地，终于读完了少年孤鹤的这本武侠中篇“归源记”。不记得有多少年了，我很少有耐心从头到尾读完一本小说。 但这本不同，因为作者是笔会青年才俊，小小年纪就能写出这样的小说，委实不简单，而且，看了几页以后，还真令我有种要追看下去的冲动，不仅仅是小鹤的确写得不错，我对太平天国这段历史也是蛮有兴趣的。

书看完了，是不是应该写几句书评什么的，作为对年青人的一种鼓励？可是，我又感到有点力不从心，虽然我不怕自己这半桶水历史知识会献丑，而是文学评论实在难写，因为你必须言之有物，不能一味吹捧，这样只会把他捧杀，当然也不能一顿大棒，把他棒杀。所以，我最后决定，不要写什么书评了，就弄个读后感 – 或曰读后侃吧，把太平天国这个话题侃一侃，相信有不少笔友对这个题目会有兴趣。

历来的武侠小说大师，都偏爱乱世，因为乱世就会英雄辈出，就有无数的英雄故事给他们去挥洒灵感。这一点，金庸，梁羽生等人都曾屡试不爽。小鹤也学到了这一招，他的故事背景也是一个乱世 - 中国历史上最后一次农民起义 – 太平天国，内中也穿插进一些真实的历史人物，令其更具可读性和历史感。
 
太平天国这场乱也真够乱的，中国又一次被折腾了个底朝天。不久前的鸦片战争，清廷被洋人一顿洋枪洋炮，打了个昏头转向，刚刚才喘上一口气，又轮到这长毛作乱，又被弄得焦头烂额。最惨的当然是老百姓，被折腾得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刚才说了，乱世就会出英雄。这段时期的确是英雄辈出，对阵双方都涌现出许多杰出人物。太平天国一方更是群星璀璨 – 除了洪秀全，还有冯云山，杨秀清，李秀成，石达开，女中豪杰洪宣娇…, 都是显赫一时的风云人物，他们的故事就是一部英雄谱。清廷一方呢，也并非都是脓包，例如左宗棠，彭玉麟等，都是一代名臣；最厉害的当然是大名鼎鼎的曾国藩了，这位曾子的后人，不但治家有方，治军也有一套，他亲自训练出来的湘军，最终打败了太平天国。还有，值得一提的是，双方都有洋人参加战斗，有些是雇佣军，为了钱，例如那个洋枪队，领头的就是臭名昭著的英国人华尔；但也有因为同情太平天国的事业而自愿加入的，有个叫白齐文的美国牛仔就是。
 
孤鹤这本书前半部写得不错，故事铺垫，人物描写都像那么回事。可是后半部似乎草率了一些，结尾写得过于离奇和悲凉，好像是在告诉读者：冤冤相报何时了？张恩至最后把自己名字改回洪睿明，似乎暗示他已认同他的父亲是个英雄，而不是魔鬼了，这是不是这本书所要昭示的一个主题？洪秀全，作为一个造反者，他到底是“忠”还是“奸”？或者说，是“英雄”还是“狗熊”？连带，我们也可以同样去拷问他的那些前驱者和后继者，例如李自成，毛泽东…，这的确是个饶有趣味的问题。

是胡适先生说的吗？“历史就像个妓女，谁都可以对她为所欲为。”相信我们这一代中国人对这句话有着特别深刻的体会。

翻开中国的历史教科书，对李自成，洪秀全等人的评价都是正面的，他们都是英雄。改革开放以后，开始出现一些另类的声音，甚至是截然相反的评价。打开百度搜索，首页第一条的百度百科里，依然是歌功颂德之词。但接下来的条目里，就各种观点都有了，甚至有篇文章的题目是《天王府里只有美女和野兽》，不用看也知道作者是什么立场了。中国的学术界，历来盛产墙头草-马屁精学者，有些人确实腹中空空，但有些人你不能说他们没有料，但他们却擅长说违心的但政治正确的话而脸不改色心正常跳。我在百度百科里看到关于太平天国历史的叙述中，说某将领战死，是壮烈殉国。这真让我哑然失笑，他们只是一帮造反者，殉的算是那门子国？是那个短命皇朝太平天国吗？而这种文章竟堂而皇之霸住地方作为百科资料，让人哭笑不得。

还有件趣事。我有个朋友刚从中国回来，期间游览了北京十三陵。他忿忿不平地对我说：还没进十三陵，就先看到昌平路口耸立的李自成塑像，只见他，横枪立马，一副威风凛凛的胜利者模样。朋友还说：这李自成放哪里不行，干嘛要摆到人家祖坟前耍威风？算是啥意思？而且，这姓李的也算不上什么胜利者，他龙椅的屁股还没坐热，就给满清鞑子赶出北京，还把整个江山给丢了，他算什么英雄？民族罪人一个！

我说，老兄，稍安勿躁。这是意识形态，不是历史。没听说过“成王败寇”这句古谚吗？这种事多着呢，多回去几次你就会明白的。
 
侃到这里，我想提出我的一个观点（欢迎抛玉或砸砖），那就是：中国的共产革命其实就是一场农民革命，再说白一点，就是陈胜吴广，李自成洪秀全们造反起义的又一次实践，他们之间并没有本质的不同。所以，说洪秀全是中国最后一次农民起义领袖是不准确的，毛泽东才是这个称号的合适人选。他们还有一个很大的共同点，都是通过宣扬某种信仰作为精神力量，以发动群众。有趣的是，他们所披的这件外衣都是舶来品 - 洪氏借用上帝-天父之名；而毛氏则鼓吹马克思主义，区别只是所处的时代不同，所以，方式，过程和结果也就不尽相同了。但是，带领农民造反，改朝换代，然后自己做皇帝的本质还是一样的，尽管开始造反的时候，他们不一定真的想要做皇帝。然而，中国几千年的历史就是这样一次又一次的循环，这是所有中国人的宿命。所以，与其说是谁谁想当皇帝，倒不如说是中国人自己需要一个皇帝，我们还盼望着他会是一个好皇帝，可是希望却总是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