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城里的三种人
十三姨夫
很久以前,我穿过一片很大的沙漠,因为偶然路过这座城市。第一次我穿城而过,街市上人来人往。由于一些说不清的原因,那一次以后,我开始隔三差五地访问这座城市,直到有一天忍不住在这里开了一家店铺。
在开店前,我是第一种人。行色匆匆的过客,不和任何人说一句话,从不在这里过夜。如果你有一篇文章点击过一万。九千次访问是来自第一种人。你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来,作何感想,甚至不知道他们是否看完了你的文章。但是,他们带给你城市摩肩接踵的感觉,没有他们文学城就太冷清了,仿佛没有观众的剧场,只有演员的声音在空旷的座位上空回荡。
我是第二种人,希望找到一些朋友,希望听一听思想碰撞的声音,希望在这世界上留下一些痕迹。于是我开了一家店铺,做了一个演员。
我的店开在深深的巷子里,经营不善,门可罗雀。
开始的时候,我常常一言不发地站在中央大街上嫉妒地看着那些门庭若市的性用品商店和快餐店。
有个开快餐店的美女,一袭红色套装和冷艳的眼神。我注意她很久了。
一天她站在店门口。有个民工突然跑过来操着一口河南话说,“大街,嫩真sing竿!”她毫不犹豫地拥抱了这个民工,然后深情地抚摸着他的胸部说“大锅,嫩的凶吉发育地耶不赖呀……”
从那一天起,我站在大街上开口吆喝。然后我遇到了第三种人。他们是这里的土著,仿佛从有文学城的那一天他们就在这里。中央大街是他们经常活动的地段。
第三种人并不完全一样。
有些人看上去很粗俗,像住在downtown里的黑人,每天24小时当街站着盯着过往的行人。他们从不放过任何对店家新挂出来幌子评头论足的机会。通常他们话多得让人讨厌;有时候你又觉得他们讨厌得有些可爱。
如果你去和黑人搭讪要非常小心,他们之间可以互称Nigger,但是如果你冒然用这个词,会被暴打一顿。如果你仔细,会发现这些人并不都是纯黑的。摸一把,有的人脸上涂的是鞋油。
有些人围成一个默契的小圈子说话。你和他们打招呼,他们会有礼貌地答复。你站在旁边,他们不会轰你走,但是,他们说的每个字你都听得懂,就是不明白整句话是什么意思。最后,你只好讪讪地走开。
有些人貌似乞丐,但是他的评论,哪怕几个字,都会让你倒吸一口凉气,怀疑他就是济公师傅。而他却摇着破芭蕉扇嘻嘻哈哈地走开了。
我曾经在街上遇到过一个大大咧咧,疯疯癫癫的小姑娘,她和谁都追跑打闹。有一天,她给我回了一个帖子,寥寥几个字,在外人看来不过是随声附和的话。但是我仿佛被点中死穴。只一个字,我发现自己和高手间的距离何止十万八千里。仿佛张爱玲见到胡兰成的那一刻,“见到她,我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
有些地方,你会看到一群抱小孩的妇女讨论家长里短,比如你的孩子长了几颗牙了等等。我开始还在猜测他们为什么会泡在文学城里。但是经过仔细观察,我看到了她们腰间的斧头。如果她们出手,恐怕我就不是低到尘埃里那么简单了。
有人说文学城水很深,可能他正走在一条海沟里;有人说文学城水很浅,可能他脚下有一座别人架起的浮桥。
每天看着顾客们带着五颜六色的面具进出我的店铺,我不知道面具后面是不是还有另外一副面具。坐在店里,偶尔会有一个纸包丢进来。打开看:有时候是绣球,有时候是砖头。
也许我只有一个顾客,她每天更换着不同的面具来拜访我;也许整个文学城只是一个人。他(她)因为太爱我了,才在沙漠中搭起这个五彩斑斓的世界让我不再寂寞,这个人不会就是上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