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深爱过 6.
庄问我:"吃点什麽?"
我摇头摇,没什麽胃口,想了想,说:"要个净鱼蛋吧,鲨鱼骨汤底。据说鲨鱼骨煮的汤,防癌抗癌哦。"
庄笑,看了看满墙的水牌,招手叫来侍应生,说:"来一个鲨鱼骨汤净鱼蛋,我也来一个鲨鱼骨汤底吧,要鱼片河粉。"
侍应生写了菜单,离去。
庄问:"最近心情好些吗?"
我奇:"你怎麽知道我心情不好?"
庄看著我的眼睛,仔细端详:"好了吗?"
我低下头:"没。...哦,想起来了,对不起,那天在离岛,我有点醉。"
庄:"没关系。同事们都各自散去,没人看见,你没有失礼(对不起)全世界。"
我微微提起嘴角,表示微笑,但一点笑意也没有。
庄正想殷殷地再度开口,这时,辉哥过来,说:"文小姐,我刚才飞taxi去铜锣湾鹅颈桥那间友和日本料理,买来新鲜空运到港的海藻沙律,你要不要来一点,我请客。"
我抬起脸,望著辉哥关切的眼神,道声"多谢",介绍说:"啊,辉哥,讲很多遍啦,我不叫文小姐,大家叫我文惠而已啦,我姓叶,你叫我文惠就好。哦,对了,这位是我公司副总裁,庄先生。这位是太子爷辉哥。"
两个男人握手,微笑,互道:"你好!"
庄指指辉哥拿过来的精致的日本料理说:"多谢!"
辉哥点头:"不客气!"
辉哥转向我问:"文小姐,哦,叶小姐,最近很久没见你们来?"
我漫应:"啊,Ken要去剑桥了,听说机票都买好了。"
辉哥扬一扬眉,诧异:"说走就走呵!哦,对了,我家住在西半山的薄扶林花园,直接出了西隧,就是去机场的路,不如这样吧,我送你们。白天我也没事。"
我有点难为:"那,太打扰了吧?"
辉哥一语道破:"你是不是不想去送机呀? 我送你们啦,多年朋友,总要送一送,对不对?"
我想想,估计Ken的行李不少,毕竟不是去旅行,而是去长住,便应下来。
辉哥礼貌地对庄说:"那你们慢用。"转身回到他的柜台边,缩进去,我望了望,只望到他的头顶,不知他在搞什麽。
Ken走的那天,天气格外明朗。平时来自中国南方城市的工业污染的空气,这天因为吹北风,污染物被吹得烟硝云散。维多利亚港上空,格外清晰。每一座摩天大厦,都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辉哥开著一辆四驱车,把我们送到机场,一路上,也幸亏有他,三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我和Ken之间,才不致难堪。
目送Ken进入海关闸口後,我跟著辉哥一路往停车场走,去取车。
辉哥看看我,说:"现代社会,人和人之间呢,来了聚,走了散,好来好去吧,没必要弄僵,你说呢?"
我点点头:"嗯。"
"你今後有什麽打算?"
"没什麽呀,返工、放工、食饭、睡觉。"
"那你闷的话,可以多到我店里坐坐,我们这里最近有很多明星名人来呢。"
我奇道:"真的吗?都有些什麽人呀?"
"很多啦,你来,总会遇上的哦。"
"好,那我多来看看。明星都很美吗?"
"一点点啦,有美有丑。多数还是美的,毕竟是明星嘛。不美怎麽上镜呢。"
我笑。
昨天还风和日丽,没想到,第二天,一股台风,掠过菲律宾海面,转了个弯,吹袭香港海域,天文台挂上了三号风球示警。
香港政府规定,当台风风力强劲时,一切工商业活动必须停止,以确保市民人身安全。保险公司条例表明,在八号风球下工作,保险公司概不保障。所以,见到天文台挂三号风球,大家便索性祈求上苍,"风来得更猛烈些吧!干脆挂八号风球,不必上班上学啦!"
最近几年,也许是科学进步,也许是天文台学精了,台风到来前,总能预早做好防风呼吁。老一代香港人讲起台风,都会忍不住提起台风"温黛"带来的灾难。上世纪六十年代,名为"温黛"的台风来袭,天文台台长坚持不挂最高风球预警,结果死伤无数,社会舆论铺天盖地,天文台台长自杀身亡,以谢天下,令人唏嘘。
夏末的雨,挟著风势,打横吹来,雨伞完全失去作用,人人都淋得全身湿透。
下午时分,我见完客户,站在中环历山大厦门外,与众多的行人一起,茫然地望著暗黑的天空、闪电、横雨,脑海一片空白。
这时,突然听见有人喊:"叶小姐!叶小姐!这边。"
我循声望去,只见一辆银色小轿车缓缓地开动著,近似步行,车门略开,庄在後座上伸出头来。
我赶紧跑过去,冲进车子。
浑身都湿透了。
"咦,庄先生,怎麽碰到你?"
庄微笑:"哦,今天有个广告界颁奖礼。"
我忙著找纸巾擦脸上的雨水。庄递过来一方小毛巾。我道谢,顺手接过来,使劲儿往头上擦拭。
用完,手持著小毛巾,不知如何是好。
说:"庄先生,我洗干净再还给你吧。"
他爽快地说:"好呀。"我收起小毛巾。
心里有点纳闷:"这年代,还有男人带毛巾出门的呀!是细心还是婆妈呢?"
不禁扫他一眼。
庄端正地坐著,眼望前方。我从侧面,只看见他的半边脸,但浓眉、大眼、高鼻、方嘴,脸部线条居然十分柔和,没有四方的 角。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事业有成,那种成竹在胸的气度,叫人顿生好感。
我忍不住,将憋在肚子里的话,说出了口:"庄先生,你怎麽还带条毛巾出门呢,又不是幼稚园小朋友。"一边说著,一边忍不住笑出声来。
庄回头望著我好笑的样子,答:"哦,打台风,总是横风横雨的,我就习惯带条毛巾,反正又没什麽重量。公文包也很大呀,装得下。"
我好奇,伸头望他放在手边的土黄色公文包:"我看你们男人,一本正经地拎著个大公文包,好像很重要、很沉的样子,到底都装些什麽宝贝呀?"
庄大方地打开:"啊,都是报纸呀。"
我忍不住大笑:"哎哟,我以为有什麽重要的东西呢!啊哈哈!我们女人的手袋里,都是化妆品呀,零食呀之类的,就觉得你们男人很厉害,那麽严肃地拎著个大包包走来走去。以为有什麽宝贝呢!"
前座的司机也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