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下乡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愿为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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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六七届初中生,六六、六七、六八统称老三届。动乱开始,学生停了课造反,先作为炮弹,后成为炮灰,最后造反造到自己头上,老三届中占大多数人被发配到农村、边疆。

1966年文革开始,六六、六七两届拖到1968年开始分配,运气好的进工厂作了学徒,他们是家中的老大或独子(女)或家中同胞已有务农的。当初谁成为了工人阶级中的一员,着实让没轮到的人好生羡慕。动乱使得中国的国民经济几近崩溃,百业萧条,而我们这批人恰恰是建国后提倡“人多力量大”而致的生育高潮的产儿。工厂招工有限,僧多粥少,总不能让千百万的失业学生晃荡在社会上。也是出于无奈,于是在1968年底,最高统帅发出指示,一句“知识青年(其实并没学到多少知识)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他忘了以前说过的——重要的问题是要教育农民——的话),很有必要”,似乎解决了失业学生的出路。

在那个极度个人崇拜的年代,伟大舵手的话一句可是顶得一万句的,一呼有百应千应,可惜也有成千成万呼之不应的。但由不得你不应,专门有人吃饱着饭做的就是动员学生下乡的工作。单说上海,六六、六七届没能进到工厂去到郊区农场的人和六八届初、高中的全部学生,统统是动员对象。就像现在的动迁组动员拆迁户签约一样,他们也是有内定的指标的,他们的手段也是蛮多的。比如骗,把农村、边疆说得花好稻好;比如压,把响应不响应去农村的号召提高到是否革命的高度;比如吓,安徽离得近,江西有米饭吃,黑龙江是农场有工资拿,机会一失,那些地方的人都满了,以后就只能到新疆、内蒙更远的地方……和现在最最不同的是那时的人普遍胆小、单纯,比起现在的人逆来顺受得多、听话得多。

顶着风扛着没去的人也还是有一些的,但大多数人还是被风吹跑了,被吹到了“五湖四海”,这中间的绝大部分都还是未满二十的孩子呢。远离了家,和当地的农民一样,脸朝土背朝天地晨出昏归,晴天一身汗,雨天一身泥,用相当原始落后的耕种方式讨生活,吃不好住不惯做不动之外,还格外地想爹娘想家乡。对他们来说,那一段日子无疑是炼狱般的生活。一个人犯了罪还有个刑期,还有个盼头,那叫做坐一天牢少一天。而当初知青下乡,说的是扎根,说的是一辈子的事,等于给判了无期。有人说,向贫下中农学习,学到了农民们的勤劳、热情、宽厚,但也学到了他们的不卫生、自私、贪婪、狭隘和小小的狡猾。这话不假,长期以来农民落后贫穷的生存条件决定了他们的人性。

知青下乡已成历史,几千万下乡知青陆陆续续地以上调工矿、参军、上大学、病退等各种途径回到原城镇,最后是上世纪七十年代末的大呼隆回城风。就如做了个噩梦,噩梦醒来,绝大部分人都如愿以偿地回到了城镇,回到了父母的身旁。要说后遗症,当然是有的,八年艰辛还在其次,很多人是心理带着阴影、身上落下伤病回来的。我们失去了人生那一段最美好的青春光阴,文化低、挣钱迟、恋爱晚、育子晚,人生从此步步脱节。

关于知青下乡的对与错,就不用再争论了,拨乱反正时,最后那批知青也终于让他们离开农村就是个最有力的明证。至于知青下乡的得与失,有些不同见解。时过境迁,当苦难变成了遥远的回忆,苦味淡化成一股豪气,就有人说,困境磨练人啊,对人的性格塑造也有益处,有了农村苦难经历的垫底,再怎么样的困难和压力,我们都不怕。也有些人,除了回忆,还多了份恋旧的情怀,还发掘出一些朦胧的美来,他们去的农村成了他们的第二故乡。

当初的老三届,现在都相继到了花甲之年,都先后到了退休的年龄。当初进了工厂的,后来并不一定混得好,很多人在产业调整中失去了饭碗,有些从农村滚了一圈回来的,无畏无惧,倒闯出一些局面来。所以人生一出戏,你方唱罢我登场,伊伊啊啊,热热闹闹,靠主观努力,也靠命运推动,不全由得自己。人生一场梦,让我们把丑恶的、惊怕的梦都淡忘了吧,让我们只把美妙的、甜蜜的梦留下。

2009.1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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