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忆中的上海西餐馆
(七)
徐家祯
(七)
(接上文)我去过的、南京路的西餐馆说完了,现在再说说南京路南面的西餐 馆。我们最常去的就是大福里,以前已经专篇写过,这里就不写了。我们 去的次数最多、时间跨度最长的,则是红房子西餐馆。
我们去南京路西餐馆较多,而去淮海路西餐馆较少的原因,主要是 因为离我家的远近,以及去起来方便不方便这两个因素。当然,菜做得好 不好,价钱合算不合算,还有用餐的环境等因素,也会影响我们选择去哪 家西餐馆。
我们家去静安寺、南京东路、南京西路,都只要坐 20 路电车,一部 电车就可以乘到,不用换车。南京路上各种大店铺也多,买东西方便,逛 马路好看,也是促成我们经常去南京路的原因。常常是逛了商店、买了东 西,顺便就找一家饭店吃饭了。去淮海路,没有直达车,要转 15 路或 24 路无轨电车,就不方便了。而且,淮海路的商店不如南京路的多,没有大 公司,也很少有我们想买的东西,所以,我们就很少去逛淮海路。而坐三 轮车去,到大福里和红房子都不远,常常 15-20 分钟就可以到,这就是我 们常去这两家西餐馆的主要原因 。
现在红房子西餐馆的名气那么大,凡是提到上海的海派西菜,没有 一篇文章不提到红房子的。其实,在我看来,上海当时的西餐馆,质量都 差不多,供应的菜点也基本一样,红房子不比上海别的西餐馆高出几筹。
以前的红房子在陕西路上,南京西路和淮海中路之间那一段,我不 知道算陕西南路还是陕西北路了。这个路段很清静,是住宅区,路上没有 什么店面。红房子也并不起眼,是一栋两层楼(还是三层楼?)的砖房子, 很难看。只是外墙涂着血红色的油漆,一大片,就显得很触目了。我不清 楚是因为有了这片红墙,这家饭店才叫“红房子”的,还是因为这家饭店叫 “红房子”,才把墙漆红了,让它名副其实起来?这,我就不知道了。
红房子西餐馆的布置也很简陋,记得只有底楼一层是饭店,并无二 楼。门很小,开在房子的一端,不开在中间。进去就是一个不小的店堂, 可以放十、二十张桌子。这个店堂的旁边,还连着一个低下去一点的、半 地下室似的店堂,不大,也有几张桌子。平时,店里吃客不多,大店堂也 不一定都坐满。
红房子据说做的是法国菜,但他们也有罗宋汤。我在写大福里西餐 馆的时候已经写过,他们的罗宋汤做得远不如大福里的引诱人:汤的颜色 是橘黄色的,因为只放番茄汁,不放红菜头(也叫“甜菜头”,Beetroot); 卷心菜切得太细;好像上面也缺少一朵奶油。但是,他们罗宋汤的味道, 还是相当不错的。其他,可能也有烙洋葱汤、奶油蘑菇汤之类的,都比不 过国际饭店的。但他们有一道地道的法国菜,叫焗蜗牛。用的盘子很有趣:是金属 的,可以连盘子放进烤箱里烤;盘子上有一圈一圈凹陷的小圆坑,一个盘 子大约有十个或者十二个小圆坑吧,每个里面放一只蜗牛。蜗牛好像是已 经去壳的,因为不去壳的蜗牛怎么烤呢:死蜗牛,不好吃;活蜗牛,烤的 时候不要从圆坑里爬出来?!但是对我们孩子来说,这道菜并不吸引人, 因为一想到在地上爬的、滑涂涂的蜗牛,就感到泥腥(“泥腥”是上海话, “肮脏”、“恶心”的意思)。所以,我们在红房子点过这道菜,但绝对不是我 们常吃的菜肴。我们常吃的也就是炸猪扒、白汁鲑鱼之类的大路货(“大 路货”也是上海话,意思是“大众的、畅销的、一般的东西”)。
红房子西餐馆的布置也很简陋,记得只有底楼一层是饭店,并无二 楼。门很小,开在房子的一端,不开在中间。进去就是一个不小的店堂, 可以放十、二十张桌子。这个店堂的旁边,还连着一个低下去一点的、半 地下室似的店堂,不大,也有几张桌子。平时,店里吃客不多,大店堂也 不一定都坐满。
红房子据说做的是法国菜,但他们也有罗宋汤。我在写大福里西餐 馆的时候已经写过,他们的罗宋汤做得远不如大福里的引诱人:汤的颜色 是橘黄色的,因为只放番茄汁,不放红菜头(也叫“甜菜头”,Beetroot); 卷心菜切得太细;好像上面也缺少一朵奶油。但是,他们罗宋汤的味道, 还是相当不错的。其他,可能也有烙洋葱汤、奶油蘑菇汤之类的,都比不 过国际饭店的。但他们有一道地道的法国菜,叫焗蜗牛。用的盘子很有趣:是金属 的,可以连盘子放进烤箱里烤;盘子上有一圈一圈凹陷的小圆坑,一个盘 子大约有十个或者十二个小圆坑吧,每个里面放一只蜗牛。蜗牛好像是已 经去壳的,因为不去壳的蜗牛怎么烤呢:死蜗牛,不好吃;活蜗牛,烤的 时候不要从圆坑里爬出来?!但是对我们孩子来说,这道菜并不吸引人, 因为一想到在地上爬的、滑涂涂的蜗牛,就感到泥腥(“泥腥”是上海话, “肮脏”、“恶心”的意思)。所以,我们在红房子点过这道菜,但绝对不是我 们常吃的菜肴。我们常吃的也就是炸猪扒、白汁鲑鱼之类的大路货(“大 路货”也是上海话,意思是“大众的、畅销的、一般的东西”)。
红房子好像还有一道菜,叫“汉堡牛肉”。这道菜,国际饭店也有。 菜名叫“牛肉”,但端上来一看,却是一道牛肉饼。其实,我觉得这个菜名 有点迷惑人,应该是“汉堡牛肉饼”才对,因为实际上就是汉堡包中夹的牛 肉饼差不多的东西:牛肉糜,加上切碎的洋葱和各种调料,在烤箱里烤出 来的肉饼子。好坏就要看厨师调料配得好不好和火候恰当不恰当了。
红房子餐馆的价格很公道 —— 这也是我们常去的一个原因吧。记得 五十年代,一客“公司菜”,也就只一块钱。每个点菜大概也就是块巴钱吧 (“块巴钱”可能也是上海话,意思是“一块钱左右”),记不清了。
记得六十年代初吧,有一次,我父母和我及我小弟弟四个人去红房 子吃午饭。那时,我大弟弟和妹妹都已经在外地念大学了,没有去。那天大概客人比较多吧,我们就被安排在那个低一两个台阶的餐厅吃饭。那个 餐厅只有一排很高的、像天窗似的窗户,但是因为房间的地面比马路低, 所以这排窗户,在屋里看像天窗,很高,而在马路上看,就像普通窗户一 样,不用踮脚,也可以看见店堂里头的情景。那天,我们四个人在吃饭, 忽然看见天窗上挤满了人头,有人在喊:“快看双胞胎!快看双胞胎!”我 们环顾四周,发现除了我们一桌,这间饭厅里并无别的客人了。那么,他 们说的“双胞胎”一定就是指我和我的小弟弟了。其实,我们家四兄弟姐妹, 自己人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但外人看来,不知道为何,都觉得我们很像, 尤其是我和大弟弟或我和小弟弟,几次都被别人认错。我与小弟弟相差整 整六岁,那时我已经二十岁左右,进大学或已经工作了;我小弟弟只有念 小学或者念初中,怎么会被人认作“双胞胎”呢?至今,对我来说还是一个 谜! (未完待续)
红房子餐馆的价格很公道 —— 这也是我们常去的一个原因吧。记得 五十年代,一客“公司菜”,也就只一块钱。每个点菜大概也就是块巴钱吧 (“块巴钱”可能也是上海话,意思是“一块钱左右”),记不清了。
记得六十年代初吧,有一次,我父母和我及我小弟弟四个人去红房 子吃午饭。那时,我大弟弟和妹妹都已经在外地念大学了,没有去。那天大概客人比较多吧,我们就被安排在那个低一两个台阶的餐厅吃饭。那个 餐厅只有一排很高的、像天窗似的窗户,但是因为房间的地面比马路低, 所以这排窗户,在屋里看像天窗,很高,而在马路上看,就像普通窗户一 样,不用踮脚,也可以看见店堂里头的情景。那天,我们四个人在吃饭, 忽然看见天窗上挤满了人头,有人在喊:“快看双胞胎!快看双胞胎!”我 们环顾四周,发现除了我们一桌,这间饭厅里并无别的客人了。那么,他 们说的“双胞胎”一定就是指我和我的小弟弟了。其实,我们家四兄弟姐妹, 自己人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但外人看来,不知道为何,都觉得我们很像, 尤其是我和大弟弟或我和小弟弟,几次都被别人认错。我与小弟弟相差整 整六岁,那时我已经二十岁左右,进大学或已经工作了;我小弟弟只有念 小学或者念初中,怎么会被人认作“双胞胎”呢?至今,对我来说还是一个 谜!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