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1.
文克扬走进严宝家客厅的时候,凭着直觉,一眼就认出了贺小朋。
“贺小朋的眼睛长得很大,嘴巴闭着的时候薄薄的不起眼,可是只要一咧开,也很大;贺小朋的爸爸从欧洲考察回来,给小朋买个一个黑色“123”的短裙子;贺小朋特拽,中文系里一半人特喜欢贺小朋剩下的另一半儿特烦她;今天贺小朋的两个追求者在学三楼下面打起架来了……。”
所有这些关于贺小朋的小道消息都是文克扬从严贝那里听来的。有一次严贝夸完贺小朋的大嘴之后抱怨自己的嘴不够性感,她哥严宝在旁边听见了,说严贝你老老实实当你的林忆莲吧,你要是长了小朋的大嘴,不会象朱丽亚·罗伯茨,只会是象台湾的那个彭洽洽。
所以不用别人介绍,文克扬一眼就认出了贺小朋。
那时候已经是深秋,贺小朋还穿着裁剪贴身的浅蓝色厚布裙子,正斜坐在严贝的皮沙发超宽扶手上,听一票七八个男生在身边吹牛。严家的大客厅连着落地的长窗,下午的秋日暖阳明亮地照着这群大四的学生,贺小朋白皙的下巴微微扬着,果然象严贝说的那样,长着薄薄的大嘴,一笑起来特别抢眼,不过文克扬估计着,还是比朱丽亚·罗伯茨的要小上一点。
“……是真的,当时我一个刹不住车,就撞上去了,” 说话的是一个脸上长满了相思豆的男生,激动起来比手划脚,“直到警卫把我拽下来,我才知道撞的那个人是中宣部的副部长!”
“真的啊周响? 你甭骗我们啦,有那么戏剧化吗!” 说话的女生梳着齐耳短发,有着柔媚的声音,语气和神态让文克扬忍不住想起了《围城》里的唐晓芙。
周响显然有鼻炎,被那女孩子一鼓励,连连从鼻子里吭吭几下,道:“王雪儿,你不知道,当时我那个紧张啊,吭吭,刘部长跟我说话的时候,我都没听见!”
雪儿笑起来,我第一次知道,原来真的有女孩子的笑声很适合用“咯咯”这个拟声词。
贺小朋无聊地撇撇嘴角,眼珠子转转,正瞄见王雪儿天使一样纯真的小脸,不觉轻轻哧了一声道:“周响,你还是讲讲你们怎么偷早操票的事儿吧,那也比这个有意思得多。”
“什么,贺小朋,你也听说啦!我还让男生都不要讲呢。” 周响的脸都激动地红了。
“你们宿舍的王畅都已经把早操票送我们宿舍去了,” 严贝大笑,“这下你完了,顾着保密,错过了一个追美女的机会。”
“这家伙真讨厌,说好了只分男生的,” 周响懊丧道,“贺小朋,你还要不要早操票,我还多着呢。”
“不用了,我的够了。” 贺小朋笑。
“周响你拍马屁拍糊涂了, 你忘了贺小朋是体育部长了?” 旁边一个瘦瘦男生笑着阴损道。
周响一拍脑袋,赶快殷殷叮嘱:
“小姐们,你们可千万别告诉别人哦,马上该毕业了,出了岔子我就死定了。贺小朋,其实我最放心的就是你,严贝,回头我给你送二十张,我唯一害怕的就是雪儿,雪儿,你是系里的大红人,你可千万别卖了我。”
周响就差冲着雪儿摇尾巴了,这句话半真半假,立刻让雪儿脸上有点挂不住,勉强笑了笑道:“我就那么不济啊。周响,我什么时候卖过你啊,真是没有良心。”
最后那两个字雪儿说得有点吞音,格外绵软,贺小朋咧着大嘴,严贝把眼珠子都翻了起来,倒是周响,扎扎实实地被电着了。
“王雪儿,哎雪儿,我不是那意思,你不是跟系里熟吗,怕你不小心说走嘴。”
严贝的爸爸妈妈都是外交部的参赞,听起来很好实际上过起来挺惨,在南美住了两年了,回来的日子还遥遥无期,于是,严家漂亮的大房子就成了宝贝兄妹呼朋唤友、尽情逍遥的天下。
没有人发现文克扬站在客厅门口,屋子里笑声不绝于耳,那群年轻人都在忙于表达自己,文克扬停了片刻,想悄悄绕进严宝的卧室,因为他只认识严贝,这么走进去觉得有点尴尬。
正在这时候,严宝端着一盘子苹果从厨房里出来,看见文克扬,边吃边打招呼。“克扬,你来了。”
“文克扬!” 严贝抬头,圆圆的脸一亮,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我还担心你不会来呢!”
严贝跑过来,小手抓住文克扬的胳膊给大家一一介绍:“这是文克扬,我哥的大学同学兼老板,就我跟你们说特酷的那个!文克扬,这是我们班孙敏,周响,那是我们的班花王雪儿——。”
大家纷纷笑着欠身跟文克扬打招呼,雪儿也听说过文克扬,所以目不转睛地看。
“最后这个啊,就是贺小朋,我的死党。”
小朋扯扯嘴角,冲着文克扬轻轻抬了抬下巴。
文克扬没扯嘴角,塌了一下眼皮作为回答。
贺小朋一愣,倒,比我还拽,不觉用眯起大眼睛狠狠地瞟了此人一眼。
贺小朋心说长得帅点也不能就这么嚣张吧,你是严宝的老板又不是我的老板,个子高的人应该低着头跟别人说话,你要是不低头,我怎么知道你是跟电灯泡聊天还是跟我说话呢 ……。想着想着,贺小朋的的下巴不知不觉抬得比任何时候都高,可恨的是,即便是脖子都酸了,她还是高不过文克扬,幸好后来人多了,小朋分散了注意力,不然那天晚上脖子非拧了不可。
除了严贝高中和大学的同学,严宝还为自己妹妹二十二岁生日请来了自己的几个朋友,吃过了晚饭,大家就开始挤在桌子边上分蛋糕,屋里到处都是闹哄哄一片。
听到背后“呲”的那声响的时候,小朋正咧着大嘴笑着探身拿蛋糕,“砰”一下她就坐回来了,不用手摸她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听那动静,裙子上关键部分怎么也得裂了大约十公分左右的口子。贺小朋小声叫“严贝严贝”!严贝正拿着蛋糕往周响脸上抹,哪里听得到,小朋笔挺地靠着椅子背儿,不一会儿,鼻尖上汗都出来了。
都是这个瘦得要死的巴黎裙子害的,姑妈还当自己是高中生啊,买这么紧身的东西也不详细问问尺寸,怪完了姑妈贺小朋又开始怪自己,唉,谁让自己硬往身上套呢,还是臭美惹的祸啊。
坐在板凳上,贺小朋一动也不敢动,左顾右盼,几个女生唧唧瓜瓜正忙着吃,一时之间,谁都没有发现贺小朋的苦瓜脸。
“同学,你的外套掉了。”
小朋猛地转过身,身后居然就站着那个穿西装的拽人文克扬,看着他手里的针织上衣,贺小朋的脸腾就红了,因为自己的外套明明扔在里屋的沙发上了。
不等小鹏说谢,文克扬冷着脸,随手把外套搭在小朋的椅背上,转身到人群里去拿蛋糕了。小朋突然回过神,飞快地一把拽过来,两三下系在了腰上,宽大的针织外套垂下来,顿时牢牢地护住了屁股。 看周围无人注意,贺小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施施然站起身,钻进人群去抓严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