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油冰棍

就喜欢看电影,连《白毛女》、《梅兰芳舞台艺术》之类的故事片、艺术片都不肯错过;更别提《南征北战》、《智取华山》、《铁道游击队》那些战斗片儿啦;最喜欢看《平原游击队》大队长李向阳是咱天津演员郭振清嘛。小明的姐姐小芳说郭振清原是蓝牌儿电车的售票员,还卖票给她。吹牛,和俺姐同学,也就大那么个三五岁,她记事儿的时候,郭振清早就演过《六号门》、成了大牌明星了。那会儿电影虽然不少,但进口片不多,除了苏联的、印度的,还看过法国的《勇士的奇遇》。内容已经记不得了,反正挺热闹、挺逗乐。一开始那个勇士站在农庄的屋顶上晒葡萄干,干活吊儿郎当,俩眼到处寻觅,邻家姑娘叫他看毛了,问,你看啥呢?勇士用手遮住阳光说,看到两座山,中间有条山谷,能让我去那儿摸鱼吗?这时镜头一转:两个凸起的乳房和深深的乳沟。

 

这特写镜头给八岁的男孩留下了二十年后才发作的后遗症。

 

那天回家就突然发现,俺姐原来扁平的胸脯悄悄地凸起。

我问:“大姐,你那儿怎么啦?”

“不要脸、你要我告诉奶奶吗?”

“好姐姐,我再也不敢问了。”  

“这还差不多。这是女孩在发育,男女有别,知道了吧?”

“嗯、嗯。”其实我啥也没弄懂,赶紧低下头,再也没敢往那儿看了。

 

天津第三游泳池最招孩子:一个15米x30米、水深1.5到5米的深水池;一个15米x25米、水深0.5米1.5米的浅水池,还有一个15米x5米、水深0.4米的儿童游乐池。游泳池墙外排队等着入场,大太阳一晒、就想吃冰棍。那会儿冰棍有两种:三分钱一根不带包装纸的水果的、还有五分钱、隔着半透明纸包装就看得见的奶油的或是小豆的。我的钱总不够花,算了半天,只够买水果的。水果冰棍看着有红有绿,一嘬,就成了无色无味的冰块了。我想:这辈子啥时候能吃上带纸的奶油冰棍就好了。吃完冰棍,估计快进场了,赶忙换游泳裤。咋换呢?游泳裤一边套腿、一边系带;先套腿、再从裤腰里面把游泳裤拽上来,旁边打结、然后把鞋子、裤子、上衣都脱了,用腰带扎紧,单等着放人,冲进去,换了竹牌、领了帽子、一头扎进水里。

 

游泳最棒的是陈大福,日后全国自由泳冠军。他家在民园体育场对过,常跟他一起在楼上看球、看焰火。别看他是多项少年游泳冠军,可看球时、从来不说游泳。这天他带着一根红带,那是能下深水的标志,走来问:“你游哪种姿势?蛙泳、蝶泳、仰泳还是自由泳?”

“连狗刨和扎猛子都行,我啥都会,就不会换气。”

大福一下子愣住了,半晌才说:“虎仔,先学换气。”

 

头一模儿听说还有换气这一说。看看周围人,还真有人会:游着游着抬起头、换一口气、接着游。我试了试,脑袋一抬、脚就着地;要不,没等换气、先喝水。最后喝得我撑得慌,实在喝不下去了,就去找邻居小明玩;总算明白过来,我就是儿童游乐池的水平。我问:“小明呢?”“在那边。”正在练夹、蹬、收的蛙泳动作的小芳姐站起来说。她的游泳衣上身是用白手绢缝的,在水里一泡,比冰棍纸还透明,雪白雪白的皮肤下毛细血管都看得见,更别说那俩小凸起了。见我在那儿站在那儿发傻,她问:

“你看啥呢?”

“我看透明纸包着的一根五分钱的冰棍,奶白、奶白只有俩红豆豆,你说这叫奶油冰棍还叫小豆......”

“你要死啦!”小芳姐双手交叉、挡在胸前“你又不是没有姐姐,回家看你姐姐的去!”

“干嘛要看俺姐的, 就要看你的,你也没说不能看呀。”

“看我回家不告你爸去。”转过头又喊:“管不管你们家弟弟啦?”

“啪”俺姐那一巴掌,打得后背滚烫,没等第二巴掌过来,我一猛子扎进水里,回过头嬉皮笑脸。哎,脚咋没沾地呢?啊,我会换气啦。

 

换了衣服出来,小风儿一吹,打了个寒颤。“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打小儿就念叨,明知人家不高兴,为啥要给人难堪呢?小芳姐也换好衣裳走来,歪着脑袋用干毛巾擦头发,那柔美的动作像诗、那弯曲的线条像画。打趣这样一个靓姐儿,罪过。她问我:“你想今晚挨打、还是现在道歉?” 当然道歉啦。小芳姐笑着用她的胳膊肘子戳了戳我的膀子,她真好,这么就完事了。我真会想好事儿,哪儿有这么便宜!

 

二十年后,我的婚姻成了全家的烦恼。626医疗队下乡,我妈带回一个穿鞋的赤脚医生。真可怜,打我三四岁时就操心,从来没放过一次我跟女同学交往的机会,对刘湘燕更是喜欢得不得了,告诉我有天和刘湘燕走在大街上,熟人问,吴大夫,咋没见过你这闺女呀。不争气的儿子却让机会一个个溜掉,到后来,退而求其次、再其次。那乡下姑娘见了我,低着头,红着脸、扭着身子、一手捏着大辫儿、一手卷着辫梢。听说我是个煤黑子,小脸煞白、甩手就走。有一天我把俺煤矿的女大夫带回家,阖家的喜庆就别说啦,奶奶也从北京赶来,咋着也要摆一桌吧;可家里地方太小,就到小明家请客。正吃着、孩子哭。坐在斜对面的小芳姐侧身、解怀、喂奶。孩子不哭了,她转过身来。一只奶被衣裳掩着、一只叫孩子挡着半拉,露出一段丰腴雪白的酥胸:“虎仔,我说是奶油的,你看呢?”她丈夫问,这是啥黑话,她把我的糗事儿当着所有人的面儿这么一抖楞,笑得大伙儿前仰后合。要不是坐在对面的小明用膝盖死死地顶住,我非出溜到桌子底下不可。大姐笑骂着:“小芳你就缺德吧,要是闹吹了,看饶得了你!”女大夫拿她锋利无比的激光眼那么一扫,俺那厚脸皮立马掉了一层。要知后事,还得等写完《少年》、《青年》之后,到《中年》再表啦。

gdai 发表评论于
地震后我坐卡车连夜赶回天津,老爸见了先发脾气:“不要命啦?人家都往外跑,你可好,还回来找死。”骂归骂,他心里还是挺滋润。很多年过去了。
稻草象 发表评论于
人海茫茫,咫尺天涯,在这还能遇见老邻居!黄家花园脚面水平淌。76年地震时,还在老的民园体育场里过了一天,以躲避余震。拐角的大庆早点部是早没了,可新的民园体育场对面的邮局不知道还在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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