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玫瑰（40）

虎子的夹克衫是浅灰色的，领子上有圈绒绒的毛，衣服袖口微微摩秃了，右手臂上有一块蓝黑墨水的痕迹，看着很显眼。这时她才发现自己两手的手掌和右手臂都擦开了，伤口冒出殷殷的血丝，她把两只手缩紧夹克的袖口。

夹克衫里面是开司米的内底，穿在身上有些重，但十分暖和，隐隐约约有股男人的味道，小微穿在身上，那股味道就一直悠悠地环绕着，不算香也不算臭，像一个无形的怀抱，让她有些不自在。她换了个姿势，又用毛巾擦擦头发。

那个机修工居然也大摇大摆地在虎子面前另一张椅子上坐下，跷起二郎腿，抱着双臂，看看虎子，又看看小微，唇边露出一个轻蔑的微笑。

“怎么会事？”虎子从办公桌后面发问，架势仿佛包公在审案。

“虎子哥，其实没什么，我呢，今天晚上正好没什么事干，就想着去食堂买点吃的当夜宵，去食堂不是要经过浴室后面吗，我走着走着，唉，看见女浴室旁边的房檐上挂着点东西，我就想看清楚那是什么……厂里不是说要大家提高警惕吗，我就提高警惕了，站在地上看不清楚，我就想，爬到建材堆上……”

“看清楚了吗？”

“这不，我正要看清楚，那些女人一阵乱叫，然后我就被……”

“你就被她逮到这儿来了？”

“我就……”机修工看看小微。小微翻他一个白眼，“胡说八道！”

虎子靠在椅背上，慢悠悠地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又放下，“这我就不太明白了，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就让她给逮住，乖乖地揪过来了？”他抬起头，两手交叉撑住下颚。

“这个…她，她，她用扫帚打我！”

虎子“扑哧”一声笑了起来，用手指着他，“不是哥说你，你丫够没用的，我当兵的时候，在部队里受的教育是，战场上，面对强敌，枪林弹雨也要上，你呢，好了，一个小女孩，一个扫帚，就让你投降了！你，”他摇摇头，“你丫够没用的！”

“虎子哥，你，你是没看见她那副样子…”机修工被虎子说得有些沮丧，“母老虎啊！”

“唉，我说，你一个大男人，看了就看了，怎么啦，不就是女人吗，这么遮遮掩掩的，累不累啊？”虎子突然换上一副推心置腹的口气，“我以前也看过，还受了处分，掉头碗大个疤嘛！你放心，这事，就到我这里为止了。”他肯定地说，“这世上，没什么比为这破事受处分更冤的了。”

“你-----”小微没想到虎子真会这样，抬起头来，愤怒地看着他，“你怎么可以……”她的心里一阵发凉，原来虎子真的也是个流氓。

“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机修工神气起来，“听见没有，虎子哥说了，到这里为止了！”

“不过 -----”虎子打断他，“有个条件，”他放低声调，“你那么辛苦，爬那么高，还冒着雨，”他脸上慢慢一个微笑，“看谁呢？”

机修工打量了虎子几眼，慢慢露出一个滑头滑脑的笑，“梁晓红。”

“啊，”虎子像是有些惊讶，“梁晓红有什么好看的？细胳膊细腿，烧火棒似的。”
“唉，这你就不明白了，看女人，是有讲究的。大部分人看女人，都是看脸，什么五朵金花，在我看来，也就是五朵喇叭花，其实，真正会看女人的，一定要脱光了看。”

“说说，说说-----”虎子饶有兴味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