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基本上,俺对国家外汇储备的看法,就是这是一个国家的政治、经济和外交的工具。而不能仅仅把它当作一笔财富,只是考虑到投资和保险。
因此中国真正的财富,并不在于国家有多少外汇储备,也不在于国家发行了多少货币,更不在于靠高股价和高房价来吹大经济的泡沫。
所以中国的金融和货币政策,是应该作为实体经济发展的补充政策。就是说自己国家完整的产业链发展,自己国家高素质企业家、管理人才和工人队伍的建设,自己国家通过大规模工业化和城市化而完成从农业社会的转型,自己国家通过消除各种地方官府和非官府的地区贸易壁垒,而形成统一的中华市场,自己国家通过高科技的研发和布局而形成的强大国际竞争力,这些真正的国家经济发展,才是中国强大和富裕的基础。
只有在这个基础上的金融和货币政策,才具有真正的实效。而不以这些考虑为基础,玩什么金融创新、货币游戏、房产泡沫、海外账面投资收益,等等,都是舍本求末。
所以说俺对中国外汇当局的主要批评,在于那种把国家外汇储备当成是财富的简单的守财奴心态。因此在外汇运用上面,太多的在财言财。大部分投资到美国国债,或者两房债券,当然是看着投资评级等等,这种投资和理财心态。
但是反对他们行为的人,说的是美国会赖帐之类的考量,不也是陷入了同样的思维误区?
俺从来都反对中国购买过多的美国国债,但更反对在购买美国国债的时候,没有进行好好的讨价还价。
当然也不是说,在2008年之后,中国的外汇投放没有进行改进。比如说正是在2008年金融危机之后,中国的原油储备有了好的进展。而中国在发展中国家的一系列投资和贷款行动,迫使美国金融界没有办法对这些国家,比如说哈萨克斯坦,下嘴,只好在自己的欧洲表兄弟那里开刀了。
在看一看中国在爱尔兰的投资,在希腊的港口和铁路的投资,在西班牙的投资,都可以看到这种变化。
但是在海外投资,不是没有风险。一句话,在你的大炮射程之外的地方,你的投资安全,就值得怀疑。
最近的一个例子,就是非洲的尼日亚。那里是盛产铀矿的地方,一直都是法国人的垄断地方。而中国希望能够获得部分铀矿的资源,以达到减少能源污染的目的。这个经济活动,受到了法国人在2008年的强力阻击,最后的结果,就是愿意和中国做生意的尼日亚政府,就被人家法国人支持的一个军事政变给推翻了。
如何保证中国在海外投资的安全?除了慢慢开始自己军队的远程投放力之外,还要必须和现在的各个强权之间,达成妥协。
你中国要在拉丁美洲投资的话,大概和西班牙的关系是应该搞好的。当然考虑到美国中情局在这些地方的能力,和美国也必须达到某种程度上的谅解。而投资美国国债,其实就是这样的谅解的结果之一。
不然的话,你看看当年美国是怎么从哥伦比亚手上把巴拿马省独立出来的?看一看一次次中情局在拉丁美洲搞的军事政变,还有自己在海地、巴拿马和格林纳达的出兵?
除非你中国现在可以如法炮制,那么就必须和人家谈妥条件,是不是?
因为对中国来讲,美元储备不是一笔财富,而是一个工具。
中国现在要打破的是美元独大的国际货币和金融体系,要提倡以特别提款权来作为替代美元,而不是以人民币来替代美元。在特别提款权里面,靠的是三大货币--美元、欧元和人民币作为三大主要组合,然后次一等的货币,如日元、英镑和瑞士法郎等等,形成一个组合,来形成整个篮子。然后地区的小币值,如韩元、新加坡元、台币和港币等等,则挂靠在地区主币人民币上。欧洲的小币值,比如说东欧和北欧,就挂靠在欧元上,美洲的小币值,就挂靠在美元上。
而同时,中国就是要把人民币经济圈,从东亚、西亚、南亚和东南亚,四面出击,做大做实。在10年内,希望人民币可以作为国际能源和原材料的主要结算货币之一。在这个时候,你手上的美元储备一钱不值,又有什么关系呢?
现在吹嘘“藏汇于民”,对央行那些守财奴来讲,当然比较好。因为这样减少了人家维持货币平衡和外汇管理的责任,做官的,谁不想推卸责任呢?
但是一旦随着外币停留在民间,接下来的要求,自然就是你要开放让俺想在哪国投资,就在哪国投资,俺的钱,亏了是俺自己的事情,是不是?
如果资金账面开放,和兑换自由,可以想象,以中国投资人的水平和经验,和对利润的贪婪,不一定会比香港、新加坡和台北的投资人好到哪里去。想一想,香港、新加坡和台北投资人的钱,会被雷曼兄弟,给一把清了袋子,你觉得中国的北京、上海、广州和深圳的投资客们,会比这些海外华人好一些?
香港的投资人最后靠的是中央政府的干预,才有机会回一些本。今天喊政府不要管俺的钱的人,大概那时候喊的是,请人民政府为人民服务吧?
西方金融界,一直就对中国的外汇不够分散而耿耿于怀。其实在雷曼兄弟倒闭的时候,中国的外汇是有一大笔在资金市场的基金里,是会亏10%的。美国也有人想用市场规则,来黑掉这个10%。可是中国政府,也可以玩市场规则,不是?老子抛售几千亿国债,也是市场规则,是不是?最后的结果,就是美国政府保证了中国这部分资金的全部回返。
可是要是这些同等的外汇,是分散在小散户手上,那么以大家对外国投资公司的信赖,自然这笔钱,很快就会进了雷曼基金、高盛基金、或者摩根斯坦利基金。也许有人说,如果俺不买雷曼基金,不就没有事了?
其实当时雷曼公司的财务状况,比高盛和摩根斯坦利并不差,甚至要好。最后人家美国财政部之所以决定让雷曼倒闭,就是因为亏掉的钱,大部分是你们这些海外大头鱼的。
想起了美国著名的卡通片《南部公园(South Park)》里面的一个经典镜头:
小朋友斯坦拿了祖母给的100美元压岁钱,去银行开了一个存款账户。银行职员说,俺帮你找一个比较好的投资方式,这样,这样,那样,那样,糟糕,这个投资失败了,你的钱没了!
斯坦说,什么我的钱没了?俺刚刚给你的呀。银行职员说,是的,你刚刚给了我。But it is gone now!
斯坦抗议,俺要见你们经理!
银行职员说,只有银行的顾客才可以见经理,你都没有钱在俺们银行,经理不会见你。
上面这个还是一个故事,可是下面一个就是真正的例子:
俺和一个朋友吃午饭,他向俺问了一个问题:
现在中国出来投资的公司,为啥不征求咨询意见就擅自投资?
俺说,你指的是哪一桩?
他说,就是中国民生银行,投资美国联合银行这一桩。俺觉得,这一亿美元投资,真是水漂了。
俺回答说,这帮人都是没有什么脑袋的人。要是他们肯询问你的意见,那么就不会做冤大头了。
俺的这位朋友,是美国联合银行前任董事长和总经理,正是因为他的努力,将这家银行带上了市。但他早已经退休。
最后果然,民生银行打了水漂。不是说不能犯错误,只不过在现在中国的现有情况下,俺认为外汇还是在央行集中管理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