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连宁:跃居第二但中国不高兴!


杨连宁:跃居第二但中国不高兴!

我1987、1990年两次初游日本时,正值日本跃居世界最大债权国、最大贸易顺差国和最大外汇储备国之际,也是日本GDP实至名归地跃居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不计欧盟)之时!20年后的今天,中国也迈进了这个仅次于美国的荣耀门槛,但我们似乎不高兴!

为什么中国不高兴?因为同是跃居第二大经济体,彼时的日本与此刻的中国完全不同。不同何在?在于日本当时还是世界最大技术进口国、最大资本输出国和国际竞争力最强国。什么意思?意思是日本当时是靠“技术立国”的制造业崛起的,是靠比西方还过硬的“短、小、轻、薄”的日本货崛起的。“技术立国”是贯穿战后70年日本的基本国策,当年日本的GDP“60%靠科学技术取得,劳动、资本只占40%”(经济企划厅报告)。这也就是说,日本跃居第二时,已经是个高度技术化、工业化的国家。不同于中国目前的“无技术工业化”,日本是靠技术进步赶超了西方的。

你知道物美价廉又节能的日本汽车,超过了汽车母国德国与汽车强国美国。无所不能的日本电器,完全打垮了美欧的电视机等系列产业。钟表超过瑞士,相机、钢琴战胜德国,威士忌都直追苏格兰。几乎所有的制成品,日本货都靠更新颖、更精细、更完美、更可靠、更便宜超过了西方。当年日本的“新产业革命”大力开发省劳节能、知识技术密集、高附加值的产业,已经把劳动密集、高耗能、重污染的产业转移海外了。赶超赶超,什么叫赶超?对于后发劣势国家来说,残酷的竞争规则其实是:超过了才叫赶上了——只有超过西方,才能赶上西方!作为后发追赶国家,假设日本不是在技术与效率上全面超过了西方,而像中国目前这样的“无技术工业化”,拿什么实力与西方国家并肩而立?拿什么过硬的货品与早发的西方国家叫板?拿本国的房地产跟西方叫板?

什么叫竞争规则的残酷?说白了就是“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掌控智能劳动也就掌控了利润,占据了食物链上游。只能提供代工服务的国家被人掌控,屈居于食物链的末端,吃的其实是残羹剩饭。以服装鞋帽玩具为主打的“世界工厂”中国,处在“无技术工业化”状态的中国,眼下GDP虽跃居第二;但,是跃居“治人”的劳心者角色?还是屈居受治于人的劳力者角色?我不说你也知道。

当然了,低成本竞争的国际赢家角色,日本唱罢早已轮到中国登场了——不必舍近求远,也不必妄自菲薄——近年“中国制造”已开始领唱世界低端消费品市场了。被称为“互补性极强”也罢,或被叫做“依附性积累”也罢,总之,经济学家说出了“中国制造”低成本竞争的实质:“过去20年,中国经济就是靠和美国人的配合,美国人那边花钱,我们帮他们造东西。我们赚钱以后,建设基础设施,再搞点房地产,放大了需求。(谢国忠语)”这个“美国消费+中国制造”的模式,既是个跨国合作的双赢模式,也是个美国的消费引擎跨国驱动了中国增长的“引擎外置”、动力来自体外的模式——必须提醒你注意的是,中国靠低技术但高密集劳动出口创汇的企业,大多不是国企,而是从事加工工业的外企、民企。为什么?因为加工业难以形成垄断,只有资源、能源才便于国企垄断。民营加工工业,大多处于食物链的底端。什么叫食物链底端?是指最终价格的约85%归主导了技术、设计、营销等核心环节的外企,加工费这个环节才占最终价格的约15%。譬如市场卖199美元的iPod音乐播放器,加工企业只赚取到4美元。

只赚到约15%加工费,意味着“MADE IN CHINA”(中国制造)实际上是“MADE BY CHINA”(由中国制造)。出口产品中包含着外企的产品,出口价值中包含着“日本制造”、“德国制造”的价值。可以判定,越是技术含量高的中国制造,其中非中国制造的含量越高。也就是说,中国制造是早已“拼盘化”、“夹层汉堡化”的跨国公司产品,国内制造了上下两层面包片,中间的肉饼或奶酪片来自外企。事实上,中国每出口100万美元产品,就要进口50万美元的核心材料。人家靠智力拿大头,我们出苦力拿小头。这个二八分成的夹层汉堡产品,既表明低技术产品收益低,更表明“中国制造”实际上是“跨国制造”,收益不为中国独享,但其中低成本归功中国。澄清中国制造是跨国制造非常重要,为什么?因为只有澄清了这个真相,才能接着澄清中国对美巨额贸易顺差其实并没有那么多——出口美国的货品中只有一小部分货值完全出自中国,其余那约50%至75%的货值,其实不属中国。

同是跃居第二,中日到底不一样在哪儿?不一样在日本当年GDP的60%靠科技取得,而中国当前GDP的60%是靠钢筋水泥取得的。有数据显示,2000/2006年间,中国企业在美国一共获得3447项专利,而同期来自日本的专利是24.1万项,台湾是3.9万项。所以,日本的GDP第二,是跃居了食物链上端的第二,是靠智能劳动拿大头的第二,也是劳心者治人的第二。而中国眼下的第二呢?只是屈居食物链下端的第二,是靠出卖苦力拿小头的第二,也是受治于人的劳力者的第二。

你该明白了吧?为什么同是东亚两国,日本跃居第二时西方震惊、警醒,感到了被超越的真正威胁。也就是说,日本对于西方的胜出,是个实质性的胜出。而中国跃居第二时西方没有这个感觉,感觉中国不是个实质性的胜出,只是个数量性的胜出。其中答案,我已早早说出了: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占据智能技术优势的西方掌控着“中国制造”,不会有被赶被超的危机感。倒是受治于人、处于食物链底层的中国人中,不乏得意洋洋的民族自豪感——我们终于战胜日欧,只剩下美国一个目标指日可超了,呵呵!

问题来了。为什么同是生态资源基座过小而人口过多的两个国家,日本的赶超是实质性的,而中国的赶超只是数字性的?

谁都知道,相对于人口过多的资源基座过小,日本的倒金字塔比中国还严重:日本97%的资源依赖国外,国内只能提供3%的资源。人口超多但资源基座窄小?没错,这不但是中国国情,更是日本国情。当年日本人自己总结出来的比这悲观绝望,说“日本国命中注定该是不幸的”(林雄二郎语):1,日本资源贫乏;2,日本岛国山多平地少,供人居住都拥挤;3,日本人多密度大。这3个原本决定日本贫穷落后的因素,后来却全都成了日本经济高速繁荣的因素:1,民生消费一旦被开发出来,人口众多反倒成了市场广阔;2,国土狭小便于建设高速公路和高速列车,投资少但效率高;3,资源依赖进口,多山的岛国正好建设临海工业区,两头在外。不可再生资源的稀缺,恰好促进日本超前转向再循环经济。

你看,技术立国的选择,选择出了一个更大的日本国情,就是,日本发掘出人的智力资本这个现代经济最可贵的资源,替代了自然资源,突破了瓶颈约束。土光敏夫早就说过,日本没有资源,没有军事实力,却拥有创造发明能力。而且,这种能力是无限的。“日本人的独到之处,是他们率先决定彻底利用人的智力。······这是唯一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藏”。与任何资源相比,“这种宝藏显得更有前途,更加丰富,更加珍贵。”(施赖贝尔语)这一点,正是现代经济增长的本质。什么本质?就是主要不是靠资源的投入,而是靠科技创新与效率提升。中国的跃居第二,靠的不是这个,而缺的正是这个。也正因为这个致命缺陷,令跃居第二的中国高兴不起来,对不?(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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