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兰松竹
中秋夜值班, 出外赏月自然不成, 我没事正上网, 突然间BB机响了。按号码拨过去,接电话的是一个病人的先生名叫迈克的。
“医生, 我太太童苏又怀孕了,才4个月, 不巧患了感冒, 咳嗽鼻塞, 很不舒服, 我正在药店, 打算给她买点药,可满货架的瓶瓶罐罐,不知哪些个既管用有安全?”
迈克指的是不用处方就可以买到的缓解症状的感冒药。其中有些是对胎儿孕妇不适合的。
我介绍了几种比较安全有效的品牌。迈克一一记下了。
透过迈克关切的话音, 我似乎能感觉出他对太太童苏的体恤和担心, 想象得到他一米九几的大个子, 提着购物篮, 在柜台间为太太认真寻药的样子。
时光倒流回三年前。。。。
第一次遇见来就诊的迈克和童苏时,我颇感意外。
迈克大约四十出头,长得挺帅,除了头发有些灰白,脸模子大约介于好莱坞影星George Clooney 和 John Cusack之间的那种。不过,引起我注意的一点是他眉头时常紧锁着, 苍白的脸上很少露出笑容。
坐在他身边的是一位个头不高的泰国女子 ,刚刚诊断怀孕。病历上说35岁,看上去年龄似乎更大些。可能怀孕反应的缘故,皮肤暗暗的, 没有光泽,只有一双眼睛又黑又大, 眨巴着像会说话。看到我这张熟悉的东方面孔,她紧绷的脸上顿时漾起笑意。
“这是我的太太童苏, 刚从泰国移民过来不久,语言不通”。迈克似乎有些不耐烦地解释。
“没关系, 只要你在, 做童苏的翻译就好。”我安慰他们。
我开始询问病史, 本以为迈克会做翻译。 没成想他的泰国话水平和我相差无几。我说英语,他原话照搬给太太, 只是加了些夸张的手势和表情而已。童苏瞪大眼睛,迷惑地一会儿看看我, 一会儿看看迈克,不知到底听懂了几句。不过,听完后,她会尽量试着用几个刚学会的英语单词,回答我的一些问题。
就这样, 几次见面后,断断续续中,我了解到童苏来自曼谷的郊区,有两个上小学的儿子。因不甘前夫及婆婆虐待,离婚出走。后来通过一个跨国征婚组织的安排,在曼谷一家宾馆遇见前来征婚的迈克。
迈克出身优裕,在这儿附近一家凌志车行当销售员,收入不错。他曾和一位白人姑娘有过一次不成功的婚姻,并因此颇受打击。因他上大学是在亚洲人聚集的San Diego,对泰国姑娘尤其印象深刻,于是迈克动了娶泰国女做太太的念头。
据迈克说,第一次到曼谷,下了飞机的当晚,他就被安排与七、八个泰姑娘见面。虽然童苏不是里面最漂亮的,但在酒店里若明若暗的灯光映衬下,她的那双扑朔迷离的大眼睛,还有温柔平和的个性,让迈克一见衷情。
三个月后,迈克第二次飞回泰国,交往了几个星期后,正式向童苏求婚、并登记结婚。
童苏刚来美国不久就发现自己怀孕了,因为是第三胎,她倒也处之泰然,只是迈克头一次经历这事,所以总是显得紧紧张张的,一幅焦虑不安的样子,导致有时侯造成误解。
诊所的工作人员和护士,对这对反差很大的夫妇印象深刻。美国人戏称这样的太太“Mail Order Bride”---“邮购新娘”。她们悄悄告诉我,迈克经常在候诊室大声训斥太太,对她们态度也很不好,令人怀疑迈克是否有在家中虐待童苏的可能。
这个议论一下子提醒了我。 再次见面时,我找了个借口将迈克打发出去,坐下来和童苏认真谈谈。
“迈克对你怎样?”我试探地问。
“他对我很好。”童苏很快就回答,没有犹豫,不过脸上并没有多少表情。
“那你。。。为什么看上去不开心的样子?”我有些不解。
“我很想念我的两个儿子。”泪光在童苏的眼里闪现。
哦,明白了,做了母亲的,都能明白。 想见又见不到孩子的痛,比十指穿针连着心还要重些。
为了活跃气氛,我换了话题,问她:“B超出来是男孩还是女孩?Baby的房间准备好了吗?”
“是个女孩!迈克刚刚买了一套5卧的房子,准备将Baby房间用迪斯尼卡通装饰好,我们一起搬过去。” 童苏声音听起来欢快了许多。
我心里在想,或许童苏看到了希望,想有一天会把儿子们接出来,和妹妹一起,在这边无忧无虑地长大?
童苏分娩的时候,碰上我值班。 一进门,看见迈克不停地在产房里踱来踱去,眉间拧成“川”字。
等到小孩快出生时,我这边忙着接生,没顾上注意旁边手足无措的迈克。
“哇,,,”---女婴的第一声清脆啼哭中,只听“咕咚”一声,旁边倒下一个松树般高大的身影。 我扭头一瞧,原来是迈克,他激动过度,竟然晕厥过去啦!
于是,紧急灯亮了,几个护士冲进来,七手八脚抢救,迈克总算清醒过来。
一切都归于平静之后,童苏怀里抱着女儿---一个遗传了妈妈眼睛的可爱的混血儿,疲倦又幸福地偎依在迈克的身旁,迈克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满足安详的笑容。奶黄色的灯光下,好一幅动人的亲子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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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网上在讨论一个永恒的问题:“爱情是什么?”
尽管我考过很多试,尽管我对人体各器官的结构功能, 尤其是女性的,如生理、病理现象,甚至于性反应周期,都了如指掌,有的还倒背如流,但没有一本医学教科书教过有关“爱情”的东西。
反观文学历史哲学, 更让人找不到一个什么是爱情的标准答案,就如一幅现代派画作,从不同角度看,会作出完全不同的解读; 如果说用自己的经历体会,又好像一个立在箱子内的人,当事者迷,倒不如做局外者,站在箱子外看得清楚。
如今,我有机会在窗明几净的办公室里或医院里,借着职业的缘故,认识像迈克、童苏这样的一些夫妇,在不经意的交谈和肢体语言中,了解他们,体会 “人间百情”,当然包括他们的“爱情”。
其实,我个人感觉,真正的爱情并不一定是他人眼中的完美匹配 ,而是相爱的人彼此心灵的契合。
真爱是一种从内心发出的关心和照顾,不需要华丽的言语,更不需哗众取宠的行动, 只有在一点一滴,一言一行中你能感受得到, 那样平实那样温馨。。。。
但愿人长久, 千里共婵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