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往事廿年第一卷----15

两节课结束,课间操的时间到了,三儿离开教室准备出去透透气,又没睡好觉的他精神有点萎靡,摇摇晃晃地走在过道。忽然不知被谁推了一把,伴随着一声尖叫,三儿发现自己撞到了一个高年级的女生身上,身旁一群小子哈哈大笑,原来是贾华和几个三班的小子搞得恶作剧。


“毛病!”被撞的女生骂了一句,快步离开,三儿闹了个大红脸。


“我操,有聊没聊!”,三儿也没和这些小子纠缠,打算快点离开


“磊子,对过儿抽一颗起?”贾华凑上来问着,


“你们去吧,我下楼动换动换!”三儿没啥兴趣跟这帮小子参合,摇了摇头下了楼。



身后又传来女生的叫喊声,“无聊!”三儿心里想着。


课间操是学生的传统,都在上午两节课后开始,像三儿所在的学校把这个还当成大事,经常性地抽检出勤率,有些班级的老师为了确保出勤也每天跟着一起锻炼,只为了确保自己班的学生能都参加。虽然大多数人都是出工不出力,但只要人到就没人管你是认真还是不认真锻炼了。



三儿在人群中间木讷地挥动着手臂,平时他压根就不会参加这个,早就去学校对面抽烟解闷了,今天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了,莫名地就跟着同学下来运动。直接导致了几个负责检查人数的老师看到三儿竟然在队伍里都觉得意外。


课间操快结束的时候,王刚出现了,在他前面还有于主任和几个高二的学生,这一行人没有进入到教学楼,而是去了教学楼对面的办公楼,三儿在锻炼队伍的后边,正好瞧见了他。他冲王刚挥了挥手,后者看了看他,摆摆手示意他不要过来,低头跟着队伍走入楼内。


“磊子,昨天那几个!”三儿旁边的同学说道,


“游行的?”


“没错,王刚张凯他们,看来要倒霉了!”


三儿又四下踅摸了半天,扭头又问那同学,“怎么没看见贾华呢?他不也去了?”


“谁知道,反正跑不了!”


后两节课王刚一直都没出现,三儿的心也很忐忑,今天学校门口出现的事儿让他觉得很疑惑,联想到自己的两个哥哥,使他极其不安。中午也没和小荔一起吃饭,打算回家问问老爹到底出什么事了。刚刚走出教学楼就看到王刚等人从办公楼里出来,王刚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衬衣敞着怀,大摇大摆地冲三儿这边走过来。


Pig,跟我外面吃吧!”三儿放弃了回家的想法,决定先跟王刚吃了饭聊聊再说。


“你大爷的,走!”王刚跟身边的人说了几句,搂着三儿走出了校门。


还是学校附近的包子铺,中午这个时间人很多,两人端着包子和啤酒,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座位。


三儿拿起酒瓶跟王刚碰了碰,“上午到底跟你们说嘛了?”


“嗨,也没说嘛,就问了问昨天都去哪了,打没打学校的旗号。”王刚跟着三儿灌了一大口,“最后就让我们好好上课,就没再提嘛。应该是没事了。”


王刚满不在乎的口气让三儿的心情没有上课时那么紧张了,他觉得王刚等人都没什么事,哥哥们自然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上午的事情他没再继续问,一直专心听王刚给他讲他们昨天游行的一些乐子。


包子铺的电视里正在播着午间新闻,新闻中某人正在用力地挥起拳头,“旗帜鲜明地反对动乱。”那人如是说,人声嘈杂,三儿两人聊得正在兴头上,谁也没有注意电视在说什么。


二十多年前,还没开始实行双休,每周仅仅周日休息一天,周六还是要上班上课,比起上班族来,中学生们的周六下午要轻松一点,只有两节课,三点四十左右就可以放学回家了。大学则是和现在的情况差不多,学生们并非是全天上课,没课的日子都是休息天。这个特殊的年头,自从进了五月,大学基本处于停课的状态,大多数的教室都是空荡荡的,不仅仅是学生,部分老师也很清闲,校园里很热闹,但是教学楼总是人数寥寥。


这一个多月以来,就连学生宿舍也明显显得有些冷清,有些学生去了广场,有些回了老家,当然还有一些借这个机会,免费坐上火车天南海北的去看朋友也大有人在。


李易回去了,头天晚上送王茗回到TD的帐篷以后,他悄悄地离开了广场,没有跟任何人去道别,一个人背着他这些年四处旅行常用的袋子,身边的人都有各自的想法,他也无力再去阻止,在登上深夜火车的那一霎那,他向北边望了望,轻轻地叹了口气,随即走进车厢,找了个座位瘫倒下去。



两个城市距离很近,虽然那个年代的火车速度不快,但也仅仅两个多小时而已,列车员在他上车时查看学生证就明了他的目的地,在快到站前叫醒了这个清瘦的学生,送他下车那一刻,列车员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们辛苦了!”,李易没有说话,只是对这个还带点稚气的同龄人点了点头。


有些惆怅地走出了火车站,天虽然还没亮,车站仍然人来人往,不知为何,他不大想回去学校,精神恍惚地跟着人流又走回到站前广场,他看了看表,时间还早,找了个花坛边缘躺了下去,头枕着旅行袋,茫然地看看天空的星星。抽光了身上最后一支烟,浓浓困意袭来,在这个初夏的深夜,就这样睡了过去。


一直过了中午,他才在来来往往的脚步以及身边大声聊天的声音中醒过来,又坐在花坛上看了好一阵子要进站的人群,其中不乏各个学校的学生,有些严肃,有些兴奋,唯独没有自己这般落寞。他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走出车站,找了辆公共汽车回了学校。


和他关系不错的这个时间基本都还在广场上,走在校园里倒是少了很多解释的麻烦,为了免去口舌,李易特意绕开了主教学楼前的小广场,好似做贼般地偷溜回了宿舍,这种偷偷摸摸的心情让他有些困扰,直到躺倒自己熟悉的床上半天还没有人回来,才让他不安地心情得到些许平复。


校园里的广播里,某个学生正在做着演讲,可能是持续太久,声音已经有些嘶哑,配合着他的演说,让听到的人都觉得有些伤感,他正反复不停地为广场上学生所作的一切做着宣传,说道动情处,语声哽咽。李易的宿舍旁边就有个喇叭,这一切他听得很清楚,也让他心烦不已,最终无法继续他的静卧,简单收拾了一下,他决定去洗个澡,这些天在广场摸爬滚打,还没有沾过水,他闻了闻自己的外套,有些恶心地丢在袋中,出门去了学校的澡堂。


学校的浴室用的是地下水,水打在身上总有一种粘稠感,好像总也洗不干净般的感觉,李易平时总是宁可多走一些路去隔壁学校的澡堂洗澡,现在的他只感到很疲惫,没有那个心情了。站在喷头下,任由粘滑的水流冲打在身上,浴室的学生不多,没人发现莲蓬头下这张清秀的脸其实在哭泣。


收拾了一下多日无人住过的宿舍,身体和环境的洁净让李易的心神有了小小的平复,百无聊赖的在窗前坐了一阵子,他拿出同宿舍一个家境富裕的同学的录音机,这是那个年代比较常见的单卡收录机,松下牌,只能放一盘磁带,有外录和放音功能,两块砖头大小,那时期有些比较新潮的青年,会把它装上电池,挂在车把上,声音开得很大招摇过市。这种风俗直到今天这个年代仍然屡见不鲜,不少改装过音响的汽车,也常常放着噪音极大的舞曲穿州过府,不同的年代最大的共同点就是对身旁的鄙视眼神丝毫不为所动。


李易翻了翻自己的抽屉,找出一盘磁带放了进去,按下播放键,


   “I'm lying alone with my head on the phone

     Thinking of you till it hurts

     I know you hurt too but what else can we do

     Tormented and torn part

     I wish I could carry your smile in my heart

     For times when my life seems so low

     It would make me believe what tomorrow could bring

     When today doesn't really know   Doesn't really know

     I'm all out of love

     I'm so lost without you

     I know you were right

     Believing for so long

     I'm all out of love



直到今日仍然让人熟悉的歌曲,Air Supply的 All Out Of Love在单卡录放机中传出,纯净的声音在多种乐器演奏出的优美旋律中让李易的思绪彷佛穿越时空回到了过去的日子。


那个年代欧美的流行音乐传入国内的不太多,迈克、麦当娜和荷东Disco是大多数人的记忆,其他的欧美流行乐手让人知道的很少,李易的这盘磁带来自于三年前,一个比他大两岁的丹麦裔澳大利亚女孩在回国前送给他的临别礼物。这份礼物对他有着特殊的意义,为了能保存下去,特别找朋友借了双卡录音机翻录下来,现在听的就是后来的翻版。



斜靠在床上,点着一支烟,烟雾在空气中上下飘荡,李易彷佛从中看到了那女孩的样子,纯粹的北欧血统,金发碧眼的洋娃娃面容与完美的身材和后来流行的playboy封面女郎没有差别。一个单纯到为了在国内念书时对东方神秘国度之鳞片抓的认识就千里迢迢跑来学习游历的姑娘。李易当时热衷于学习英文,两人就这样相识于一次英语角的活动中,共同的兴趣让两人的足迹遍布大江南北,李易和她一起在江南小镇漫步,在漠北的夕阳下缠绵,北欧女孩对爱和性的纯粹,以及国外生活的认知,让他飞速摆脱了少年的青涩年代同时,也比同龄人甚至上一辈人更多地了解了外面的世界。


I wish I could carry your smile in my heart,但愿我能将你的笑容放在心中,For times when my life seems so low,当我的人生如此低潮之时,It would make me believe what tomorrow could bring,那会使我对明天还能怀有一丝希望”拿过磁带盒中自己翻译的歌词,他不断地在心中吟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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