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幼年丧父,十二岁母亲去世,只剩孤女一人,三间老屋,几十亩薄田。族里叔公做主,让姥姥的一个堂兄过继过来。我小时候,姥姥对我讲,她堂兄堂嫂待她十分刻薄,洗衣做饭,看孩子,喂猪喂羊全是她的活儿,还总嫌她吃得多干得少。好在母亲在世时已给她定了亲事,婆家也知道没过门儿的媳妇寄人篱下,日子过得苦,所以在我姥姥刚满了十六岁,(我姥爷那年刚十五岁)就赶紧张罗办了喜事。姥姥的堂兄嫂连嫁妆都没置办,我们老家的风俗,新房里的一应铺盖陈设是女方管,我姥姥是咬着牙,自己起早贪黑纺线织布,挣下了自己的嫁妆。从出嫁后,姥姥就再也没回过自己的娘家一次,事实上,从她母亲去世后,那就已经不是自己的家了。
我姥姥不识字,但她一直鼓励自己的孩子好好读书,我妈妈小学毕业那年,姥姥刚生了我小舅舅,亲戚们都说,别让大闺女接着念书了,回家看弟弟正好,我姥姥坚决不同意,说我不能让我闺女和我一样,在乡下憋屈一辈子。正是姥姥的坚持,妈妈最终上了大学,后来到了北京工作。十年前姥姥去世,那时我已经到了美国,后来妈妈对我说,姥姥临终前对妈妈说,新屋给舅舅,老屋就给妈妈,手心手背都是肉,她要一碗水端平。(老屋妈妈最后没要,毕竟舅舅在乡下这么多年也主要是舅舅在照顾姥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