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冬天,我们排被派去修建水库,任务是在两山之间筑起一段堤坝,来年可以储积山水,以便灌溉农田。从各农场抽调来的近万名农工,在红旗飘扬的工地上,展开一场社会主义的劳动竞赛。十二月底,正是数九寒冬,冻土层达三十公分厚,要用洋镐打开冻土层的缺口,然后人们迅速抡铁锹装上鲜土,挑上堤坝。那边拖拉机在坝上来回开动,压实填上来的鲜土。天气虽然在摄氏零下三十度,但是大家热情高涨,一劳动就全身发暖,而且大家都在互相监督着,谁也不想被人“拔白旗”,那干劲,真是热火朝天。
劳动第一天的首要任务,就是每个排先挖好一个整齐的深坑,这是一个二公尺深的地窖,面积大约四公尺乘八公尺,上面横放七八根木头,再铺些秫杆,压上一层泥土,潮湿的地下铺些干草,这便是全排三十多人入夜的住宿之处。每个地窖都有一个空的汽油桶,有人专职烧火取暖。大家劳累了一天,很快就进入梦乡了。可是到了半夜,许多人都冻醒了,原因之一是烧火的人半夜怕火灾危险,把火焰减低;之二是四面的土墙也在吸取人体的体温;之三是朔风怒吼,寒风吹透上面一层薄土,直逼地窖。有人带着寒暑表,当时地窖的气温是摄氏零下十六度。
晨曦,起床的号角吹响了,人们纷纷起床,原来昨日沾上汗水的棉胶鞋,经过一夜北风,都冻硬了,要在火炉上烤并且得用力摔打,使棉鞋变软了才能穿上。这以后,人们就学聪明了,晚上睡觉前,把棉胶鞋、棉袜,都塞在枕头底下的干草上,方便起床时穿着。准备出门了,掀开草帘,出口的台阶都被雪堵塞着,要呼唤外面的人挖去积雪,人们才有出路。去饭堂的路上,人人都戴上狗皮帽,戴上口罩,穿着臃肿的棉大衣和棉手套,踏着膝盖一样深的积雪,捧着饭碗去打饭。有一位战友没戴口罩,鼻尖被冻得起泡,也有人的耳朵被冻坏了。凄厉的北风,冻得人人发颤,人们口里喷出的热气,很快就在胡须上结冰。在这样的严寒天气下生活过的人,才真正明白古文观止“吊古战场文”里的描述:“积雪没胫,坚水在须,鸷鸟休巢,征马踟蹰,缯纩无温,堕指裂肤。。。”。
经过一冬的劳动,日日又担又抬,的确是“劳其筋骨,饿其体肤”,那时年青力壮,体力劳动已经习以为常了。春节前,工程竣工了,大家看着修筑起来的堤坝,一冬的劳动没有白费,于是满怀着喜悦的心情,揹着行李和工具,走几十里路回到自己的生产对过春节了。但是,这样子筑起来的堤坝,下面全是泥土,既无水泥也无钢筋,一开春,冻土软化,再下几场雨,堤坝就被冲开几段,几万人的劳动成果就这样全泡了汤。领导上说,搞社会主义建设,没有经验嘛!算是交学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