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佳
爱情故事
很久以来,我一直称玛莉为史坦利太太,直到最近才知道,其实她和史坦利老先生并没有结婚,他们只是住在一起,互相照顾,共度晚年。
玛莉和史坦利先生都上了年纪, 玛莉八十八岁了。她的腰弯了,头发全白了,脖子那儿皮肤松弛,象个大鸡嗉子,脸上和手上都长了老人斑。玛莉虽老却保持着极好的风韵。她皮肤白皙,咖啡色的卷发永远梳理得齐整,线条明晰的脸上透着雍容华贵之气。 她脸上镶嵌着高而挺的鼻子,蓝色的眼睛还很有光泽。看得出,老太太年轻时是很漂亮的。
史坦利先生刚过了九十四岁生日。他背微驼,圆脸皱巴巴的,眼睛和嘴角都深陷下去,走路也不大利落了。他经常生病,一会儿皮肤起红疹了,一会儿得肺病了,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了。史坦利先生虽然很老了,又疾病缠身,却是个乐观的人。他的眼睛里没有晦暗的色彩,行止间还时常露出孩童般的顽皮来。偶而见面,他总是热情地打招呼,并聊上两句,比如多好的天气呀,今天我绕着小池塘走了一圈呀什么的。是个很可爱的老头呢。
玛莉和史坦利都有过婚姻。从照片上看,玛莉的丈夫宽额阔面,蓝眼鹤发,风度极佳。据玛莉讲,第一次见到他是在一九四一年,在一家工艺店里。 当时那家店正在办展览,他和另外几个年轻人帮着维持秩序。哎呀,这个年轻人很英俊呢! 看到他,那些精美的工艺品在玛莉眼里一下子就不存在了。 后来,这个英俊的年轻人竟成了她父亲开的贸易公司的保安,继而又作了她父亲的助手。当时玛莉在上表演学校,结业汇演时,小伙子来帮着检票,在演出后的茶点招待会上,他主动和玛莉搭话。接下来,他向玛莉的父亲提出了和玛莉约会的请求。玛莉的父亲回答:玛莉不是我公司的雇员,可以! (当时有规定,公司雇员之间不能谈恋爱。) 于是,很快地,他们便开始了星期三星期六和星期日的约会(那时候的规定约会日)。 约会持续了一年,直到小伙子应征入伍当了海军军官。离家前,年轻人正式向玛莉求婚,为她带上了订婚戒指, 但同时提出条件:如果他在战场上受伤致残,他要收回订婚承诺,因为他不想让她照顾一辈子。 沉浸在幸福中的玛莉心想:哎呀,这个年轻人很骄傲呢! 可是,没门! 我才不会让你逃走呢! 四年后,未婚夫完好无损地回来了,两个月后玛莉就披上了婚纱。婚后,他们共同养育了三个儿女。她丈夫一直当警察,干到退休。正要好好享受一下退休生活呢,他却心脏病突发去世了,留下了玛莉孤孤单单一个人生活。
史坦利老头儿的故事要平凡些,但别有一番趣味。史坦利父亲去世得早,而他是家中老大,不得不早早地抗起了家庭重担。他还是孩子时,便到一家印刷公司打杂,一心一意地帮母亲持家,从没想过自己的事儿。这样到了二十九岁,他还是孑然一身,母亲便急了。 有 一天,他母亲提到一个朋友的女儿,建议史坦利找她玩玩。史坦利依妈妈的话做了,然后就没了下文。过了几天,她母亲又提醒他怎么不再找她去玩,他又依妈妈的话做了。可到这时,他还不解母亲的意图,因为他一直以为要和母亲生活一辈子呢。史坦利向我讲述这个故事时,我哈哈大笑说,我还以为这样的事只发生在中国呢! 当然,后来史坦利和那个女孩儿结了婚,也有了儿女。婚后,太太在家照顾小孩儿,史坦利先生继续在印刷公司做事,事业蒸蒸日上,退休时干到整个公司的计划员,颇受信赖。
那么玛莉和史坦利老头儿是怎么走到一起的呢?
丈夫去世后,玛莉沉浸在悲伤里。于是,一位女朋友便建议,为何不跟我去跳方块舞呢。 玛莉说,我没有舞伴呀。于是,那位女朋友给她找了她丈夫的一个朋友作舞伴。玛莉在舞会上第一次碰到了史坦利。那会儿史坦利的夫人也去世了,他也是来散心的。两个人一见面就心生好感, 后来玛莉的舞伴去了佛罗里达,史坦利的舞伴也正好不来了,他俩自然就成了舞伴。两人每周跳八次舞 (一般每天一次,星期四下午和晚上各一次),都感觉很好,渐渐地就产生了老来一块儿作个伴的想法。
相依为命
两位老人在一起十几年了,互相照顾,过着平常却有滋味的日子。因为老玛莉年纪小些,身体也好些,生活中她照顾史坦利自然多些。老头儿开车开到九十岁,现在是不能再开了,出门什么的都是玛莉开车。老太太经常带他去医院看病,办杂事儿。两个人一块儿去参加社区管理会议,每个礼拜三还去方块舞会,不过一般只老太太跳,老头儿在旁边看着,并和前来问候的熟人们聊聊天儿。老玛莉和史坦利老头儿都有各自的儿女,儿女们也算孝顺,时常来看望,但他们基本上过着相依为命的生活。
说到相依为命,我忘不了几年前的一个情景。
冬天的芝加哥,天寒地冻,大雪压枝。邻家车库的门缓缓地打开,一对老人的身影慢慢地淡显出来。他们抬着一袋东西出得库们,踏着车道上的积雪艰难地往前挪着步。他们走得极慢极小心,一个落后了,另外一个就耐心地等着,一个快跌倒了,另一个就俯下身去扶上一把。走在左边的是史坦利先生。他穿着厚重的古铜色皮袄,头顶黑色棉帽,脚底是一双咖啡色靴子,手上带着棉手套。右边是玛莉,她穿着鹅黄的缎子棉袄,头上缠了一条枣红色头巾,脚上也蹬了棉鞋,还带了绿耳包。两位老人就这样在寒冷的冬季里,在雪后的夕阳下,共同抬着一件东西,互相帮衬着,小心翼翼地走着、走着。
那一刻,我正从外面买东西回来,目睹了这一幕。我意识到第二天是收垃圾的日子,而他们正把垃圾袋抬到路边,等第二天来人收走。我急忙下车赶过去:“我来帮忙!”
“不用了! 我们还能行!”老玛莉吃力地直起身,掸了掸身上的雪说。
“真冷啊!”史坦利跺跺脚,哈出一串白气。他关切地对我说:“开车要小心,下雪路上滑!”
说完,他们继续抬着袋子朝目的地走去。
我默默地望着他们,眼睛潮湿了。
这个小小的细节发生在很久以前,却永久地刻在了我的脑海里,因为就是那天我明白了什么叫相依为命!
相依为命并非都是晦暗的色彩,有时还很温馨很阳光呢。
仲夏的一个午后,我在去信箱的路上碰到史坦利老头儿。他正站在门口晒太阳,心情很好的样子。他对我说:“玛莉去教堂和她的女伴吃饭去了。她每个星期三中午都去。这样很好,她应该有自己的生活,我也正好可以做些事情。”史坦利老头儿说这话时透着顽皮,带着对老玛莉的娇宠,让人感觉好温馨。
还有一次, 玛莉和女伴儿吃饭回来,在车库门口碰到我, 我们就说了会儿闲话。正聊着呢,老头儿从房门探出头来:“啊哈! 我正纳闷呢,怎么听到车声,不见人影呢! 原来你们在聊天呢!”老头儿俏皮地说。老头儿老太太是一对老顽童呢。
两位老人的日子有时也过得挺热闹。 那是四年前,史坦利先生九十岁生日到了。儿孙都来了,甚至老头儿的儿子都从加州大老远地赶来,很是热闹了一翻。我是第二天才知道这事儿的。怎么知道的呢? 原来,玛莉给我儿子送了三个气球来。说是昨天开生日聚会,气球太多了,送几个给我儿子玩。这么着,我知道了老头儿已经九十岁了。
九十岁了! 我感觉这事颇有些不可思议,莫名其妙地激动起来。于是,就煮了点饺子,还让孩子自制了一张卡,登门祝贺。老头儿老太太见了我们很高兴。认识一年了吧,还是第一次登门。老太太带着我们参观她的房子,重点看了浴室。原来她们最近刚花了一万五千美元装修了浴室。嘿! 那个漂亮! 雕花大理石的地面,高雅的梳妆台,有玻璃拉门的冲澡的浴室!老太太特别得意地介绍说,你看这个冲头,可以拐弯儿,冲起澡来特别方便。她还指着浴室门口的凳子告诉我,老头儿可以坐着洗澡,如果需要的话。我自然是赞叹不已。赞叹的不仅是浴室的漂亮,更是他们对生命的热情。要说八九十岁了,该是向生命终点走去的人了,他们还活得那么带劲头儿,那么讲究,真令人羡慕啊!
第二天,老太太来还我的碗,还带了一张感谢卡。她说:“你的饺子很好吃,它传得很远, 我女儿大老远地来看我们, 也尝了尝呢!” 接着她郑重其事地告诉我,史坦利先生要她转告他对我们家两个宝贝的歉意,因为昨天他没有意识到那张卡是给他的生日卡,没有当面打开并向她们致谢。
老玛莉
因为是紧邻,平日交往还是很多的。不过,这两年史坦利先生腿脚不便,用上了带扶手在前面带步的拐杖,难得出门了。所以所谓的交往,主要是和玛莉的君子之交。我们时常在一块儿聊天儿。老玛莉人老心不老,常做些让我刮目相看的事来。
话说两年前,万圣节到了! 孩子们疯跑着到院里敲门要糖,可到史坦利家时,却吃了闭门羹。门口只有那只带着花围巾披着红马甲的长颈鹅在站岗,却没有糖。孩子们很失望。第二天,孩子们去上学了,老玛莉拎着个大布袋来了。她是来送糖的。她告诉我,昨天她和史坦利去了女儿家,走前忘了在门口放糖,让孩子们失望了,她很抱歉。说着她从花布口袋里数了六块糖郑重地递给我,并认真地嘱咐我说每个孩子三块。我接过糖,谢了她,邀她到屋里坐坐。她却说不坐了,她得走,还要给其他孩子送糖呢。说完,她就拎着布口袋晃晃悠悠地朝另一个有孩子的人家走去。
还有一次,几年前的事儿了。 我正在家忙活,忽闻敲门声。开门发现是玛莉。她穿着惯常穿的那件绿尼大衣,围着花围巾,哆哆嗦嗦地站在寒风里。我赶紧让她进屋,可她说她还要去选举,就不进来了。她来敲门是想提醒我别忘了去投票。我这才想起那天是区议员的选举日,便告诉她我还不是美国公民,没有选举权,但我很感激她来提醒我。老太太转身颤微微地走了,边走边唠叨,希望大家别忘了自己作为公民的义务。 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我心里好感动。
是呀,玛莉虽然八十多岁了,对外界的事儿却非常关心,上从国家大事,下至所住小区事务,她都积极参与。 她曾在以前所住小区的管理委员会任职十六年,搬到现在的小区后,她不再任职,但每次小区开会她是必到的,选举也是必参加的,从社区车辆的管理、街道的维修到车库门的更换,大小事务她都要发表意见。她还怂恿我去开会,可我只去过一次就不再去了(惭愧耶!)。
总统选举开始了,老玛莉很认真地对待这件事儿。 去年有一天,我在车库旁和老太太聊天儿,我们聊到总统选举。我问她会选谁,她说她会选麦凯恩。她告诉我她看了所有的总统辩论,看了报纸电视上的材料,最后认为麦凯恩是比较理性的人。她说在麦凯恩没竞选总统之前,她看过他的电视采访,就比较喜欢他。我说,我也觉得麦凯恩是个有能力的人,可他主战让我反感。老玛莉叹口气说,这个战争当时进去就是不对的,但事已至此,突然把军队撤出来,也是不负责任的做法,再说也给美国丢脸,不是?她告诉我,她不喜欢奥巴马是因为他爱开空头支票,许诺给教师涨工资,又要实行全民保险,还谈什么要收支平衡,这怎么可能呢?
我们还聊到当前的经济形势,玛莉说她非常担忧。她认为这次的经济危机比1929年的大萧条还糟糕,因为那会儿多数人还没房子,现在大家都买了房子,一旦失去,会造成社会的极不稳定。她担心以后会出现大量失业,人们上街抢东西抢食物的情况也可能发生。说这些话时,她的眼睛流露出十分恐惧和忧虑的神情。我到现在还不能忘记她的神情。
总统选举结果出来的第二天,我碰到她。“哎呀,等了好久,做了一下午!”老太太刚从美容店回来。她看上去有些疲惫,但头发打理得很清楚,卷得很有形。我赞美了她的头发,然后笑着说:“很抱歉,昨天的结果不是您想要的。”
“没关系,人民说话了。不管谁当总统,我只希望他合适这个工作。我会每天祈祷,祈祷这个国家能尽快恢复!”老太太笑着回答。她那串红色星状的耳环很耀眼。
旧日时光
在上美国教育史课时,老师要求大家做一个有关的项目。很多人因此采访了他们的祖父母。我没有爷爷奶奶可以采访,就决定和老玛莉和史坦利老头儿聊一聊。于是,在夏日的一个午后,我拜访了她们。
门口的长颈鹅换上了星条旗的衣帽迎接我。门是开着的,我还是按了门铃。“来了,就是慢点儿,人老了没办法!”屋里传来了老太太的声音。随后,老玛莉蟋蟋索索地出现在门口。我拥抱了她。
“我是不是也可以得到一个拥抱呢?”可爱的史坦利老头儿穿着格子体恤、牛仔裤和运动鞋,正端坐在沙发里,等着我。我上前热烈地拥抱了他。
“听说你要采访玛莉,要不要也听听我这老头子的故事呢?我的历史比玛莉还长呢!”史坦利老头儿说。
“当然。大家一块儿聊聊就好!”我说。老头儿笑了。 不过最终还是玛莉唱了主角,老头儿时而插科打诨一下,谈话就变得更有意思了。我们的聊天儿基本上是天马行空,顺藤摸瓜,拣哪儿说哪儿。八十八岁的老玛莉口齿清楚,思路明晰。她一听说我要了解一下她的“Life”,立刻拉开了话匣子。第一句话便是:我有三个子女,八个孙辈,五个重孙。然后一一细数过来,孩子中一个做生意,一个是护士,还有一个是教士, 各个自食其力;孙辈中,有一个音乐上特别有天份,还有一个做了教师,另外一个就要订婚……最后老玛莉骄傲地说:“我曾对孩子们说,‘你的父亲给我带上结婚戒指, 说明他爱我。 他把你们给了我, 也说明他爱我。 我希望你们能象我手上的戒指一样发光, 让我为你们感到骄傲。’我为他们感到骄傲! 在现在这样的环境里,他们能做到这样,我为他们感到骄傲!”
说到过去,玛莉告诉我她曾经非常喜欢表演。高中毕业后她先上了秘书学校,又上了表演学校。毕业汇演时,她参演了一个戏,两个小时的演出,她一个人演五个角色,光演出服就装了一车,哥哥们帮她拉到剧场。毕业后,她跟老师说她想在演艺上发展。可她的表演老师告诉她,若发展得去纽约, 芝加哥是不行的。妈妈却舍不得这唯一的女儿离开,于是玛莉就留在芝加哥教书了。她在学校教表演,也教私人学生。结婚后,她丈夫希望她留在家里,她便辞职在家相夫教子。老玛莉对这一辈子的生活很满意。
两位老人还兴致勃勃地回忆起他们小时候坐过的有轨电车。那时候车票真便宜,只要三美分,就可以跑遍整个城市。后来,转车就要另加钱,先是多交一美分,后涨到一毛。再后来就是实行检票员打孔的办法,如果在转车过程中,你浪费了太多时间,就另交钱。最后,电车干脆就被公共汽车代替了。玛莉说,她有个女朋友非常喜欢一个男孩儿,电车沿途接孩子们上学,那个女孩儿一到了男孩儿上车的地方,就焦急地寻找他的踪影。到了高中,他们真的开始约会了,并一起参加Sock hop俱乐部(年轻人特别是高中学生跳舞的地方) 。最后两人结了婚,婚后男孩儿参加了二战,失踪了很久后又回来了。多年以后,他将这段失而复回的经历写成了书,书名是如果有人告诉你我失踪了,不要相信
>。玛莉讲完了,史坦利饶有兴趣地补充道:在Sock hop俱乐部,男孩儿和女孩儿都穿着没膝的袜子,袜子上有个小兜,里头装着一分钱的硬币。“为什么要这样, 我不知道,也许是时髦吧,就象现在的年轻人穿一些希奇古怪的衣服一样。” 两位老人回想起当年穿着时髦的没漆袜子跳舞的情形,脸上溢满了幸福。
我问玛莉对大萧条和二战的记忆。玛莉说大萧条时,她家的生活倒没受什么影响,但她的一个邻居股票工作房子都没了,最后跳密执根湖自杀了。她家经常有衣衫褴褛的人来敲门,母亲从来都是来者不拒,有人来就递上一块三明治和一杯咖啡。后来有人在她家的栅栏外涂上了记号,告诉过往的行人,这家有吃的。
对于二战,玛莉说她很幸运,她的丈夫是在战争后期应征入了海军,且没有上战场,只在本土服务了四年;史坦利因为是家里的支柱,他也没入伍。但她的一个表妹订婚后,未婚夫上了欧洲战场,他们的孩子出生了,却不知父亲是否在世。后来他做了战俘,几年后终于回到家,夫妻俩生了三个孩子。他死后,得了国家勋章。玛莉说,她的很多女伴儿的男朋友或者未婚夫都经历了战争的磨难,但令人欣慰的是只有一个女伴儿的未婚夫在战场上牺牲了 (女伴儿一辈子没嫁人),其他人最终都回到了亲人身边。
老玛莉还聊到小时候过圣诞节的情形。她说,她一直相信圣诞老人的存在的,直到有一天,她透过窗户望见邻家的妈妈悄悄地把圣诞礼物放到了圣诞树下,才如梦初醒。史坦利回忆起儿时收到圣诞礼物的兴奋时,他的脸上现出孩子般的天真来。是呀,那会儿的生活是多么淳朴可爱呀! 再看看现在,两位老人叹息了,现在的孩子真可怜! 他们每天面对的是什么世界呀?吃药暴力电子游戏,孩子们能享受的童真是越来越少了。
就这样, 在一个夏日的午后, 我和一对老人闲聊,聊他们的过去,他们对生活的感悟, 几个小时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了。 我感谢他们给我分享他们的故事,老人们却说他们很高兴能和我聊聊往事呢。
结语
上面这段文字,是一年前写的。后来天渐渐转凉,我就很少见到两位老人了。到了春暖花开时,老头儿老太太才又出门转转。他们看上去又老了一些,腿脚也较前更不灵便了,精神却还好。老玛莉见到我说,史坦利的身体不太好,可是有什么办法,这个年纪了,能活着就好。
“是呀,能活着就好!”我说。
她问候了我和孩子们。我说都好着呢, 并嘱咐她要是有什么事儿尽管招呼我。她听了很高兴,说她就知道我是可以依赖的。
说完, 两位老人互相搀扶着走了。他们走得很慢,可是脚步很踏实。阳光洒在他们身上, 暖暖的。 望着他们的背影,我突然有些感动。我觉得他们活得很好。 他们的人生很平凡,可过得蛮有滋味。他们老了,却仍然关心很多事情,对世事有着自己的执着和判断。他们活得优雅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