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如他》——第三章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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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很热?车子驶到滨海中路,他唐突地这么一问,我立刻点头,去拿后边那个箱子,恩,银色的那个——第二层,找两个墨镜。我照着他的吩咐去做,他接过墨镜,戴上,又示意我也戴上。

戴这个干吗?”我抬头望了望日头,尽管大,却照不到车里的我嘛。

他没回答我,却是盯着我看了又看,道:你今天的发型正好派上用场。

什么意思?我警觉地回问,他诡异一笑,接着就听见我的尖叫声!

叫声很快被淹埋在呼啸的风中,车盖正一点点地往后缩——现在车的顶篷完全掀掉了,车子如同暴风雪中烂个口子的帐篷,风哗啦啦地往里头灌。我的头发,仅用了一根皮筋松松垮垮扎着的头发,在狂风中飘散开来。风象一把不利索的梳子,拽着发丝生生地疼,皮筋也没了踪影。我又气又怒,表情严肃地瞪着那位先生,现在的我不管从何角度看都象个疯子。

很有趣,哈?纨绔子弟的行为原来是这样呀,真是让我见识了!我把手指头插进头发里来回穿梭着,等理顺了才用一只手捏住脑后的头发,冷笑着质问他。

纨绔子弟是什么?哈哈,的确有趣,难道你不这么觉得?

我可不敢不觉得,兴许你下次会直接开车门一个加速把我甩出去也说不定,等我奄奄一息你再问这个问题吧!

你的意思是——这个并不像我想像地那般有趣,你好像不高兴?他看向我,期待我去否定,可惜抱歉了,我唯有做无声的反抗,他自个儿嘀咕起来:奇怪了——我以为你会高兴,这的确既刺激又好玩哇!

刺激?那真是刺激,好玩?对你来说当然好玩,如果换做我戏弄你,我肯定会高兴。

我可没有戏弄你;难道苏小姐竟看不出这是浪漫的吗?”

“浪漫,得了吧。”

他给我一句话哽住喉,最后只好说:“文化,好吧,文化差异显著,鉴于我们是朋友,应当求同存异,握手言和吧。

我并没有主动伸出手,却说:不过我可不会善罢甘休,才不会因为你是出于善意便不计较得失,我乱糟糟的头发向你索要一根皮筋。

“你看我像有皮筋的人吗?”他冷静地看我一眼,指指身后,又说:“自己找根绳子吧。”

好吧,天助自助者。我将那箱子翻个底朝天,毫无收获,然而幸运的是,视线最后落在一双崭新的白手套上,更幸运的是,其中一只还开了线头。

喂!你拆手套干嘛——

我自顾自地拆着,估计一米长的时候,用牙咬断,搓成一条小麻绳,打个结,在那位先生睽睽注视下施施然地扎在头发上,剩下的半截手套仍旧放回箱中。

他紧绷的脸忽地笑了,捡起那半截儿手套,说:剩下这些足够再搓一根,你不防备着,万一我又有什么突发奇想呢!——平心而论,刚才是不是挺刺激?我翻了翻眼睛,他只好闭嘴,顺便给我腾出闲暇去观赏渤海风光。他车开得漂亮,一路风尘我未曾感觉到丝毫的颠簸,爬山过急转弯时,连眼皮都不眨一下,也不减速,偏偏就能浩浩荡荡地闯过去。中途他把车停在一个小店门口,自己率先走了下去。

喂!我喊住他,停车做什么?

赶了一上午的路好歹让我犒劳犒劳肚皮。

这儿有什么特色?

海蜇,他朝我抖抖眉毛,新鲜的海蜇。

我一听立马跳下车去,海产品中海蜇是我的最爱,难道这个也是他钟情的?我跟着他走进店里,小店是形容对了,这个不足四十平米的地方既是店主的卖铺又兼作了一家四口的避风港,十分温馨,倒也洁净。戴蒙用手抹了抹锈红的铁凳,摊开手掌看,干干净净,便大喇喇地坐下,我穿的是牛仔裤,坐下更是不假思索。铁桌子上锈了一层厚厚的红色,被日头蒸出了强烈的海腥味儿,和着阵阵海蜇香,倒也不同凡响。

还要那个?店主妻子看来跟他很是熟稔,一边拉着两个孩子,一边过来搭讪。

来两份。那位先生转头问我道:加酸加辣?

都不要——算了,还是稍微放点辣椒好了。店主去做了,内间顿时传出刺刺的声音,那两个孩子就趴在门槛上玩着。戴蒙也许是因为无聊就去逗他们,他一边拍手一边吹着口哨,无奈俩小孩正激动地争论着什么,没搭理他。

小孩子需要的不仅是精神上的实惠。我提醒道,别忘了我也在干坐着,百无聊赖才去看他们。

哦,我明白了。他高兴地跳出去,不一会儿又兴冲冲地回来,物质的实惠。我看清,是两包跳跳糖。他刚把包装纸撕开,可乐味还没来得及充分蔓延,两个小孩子已经围在他跟前了,他把大的一包给分了,小的那一包——他卖了个关子,却丢给了我,道:不均等分配会造成小孩间的相互憎恨——看你一副垂涎三尺的样子,顺水人情就给你吧。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强忍着满腔的不舍,把糖丢了回去,我可不是小姑娘;而且先吃甜食再吃海制品,胃会受不了,我可不希望您是出于这个动机。

你倒倒打一耙!他的脸因为愤怒而扭曲,两盘海蜇端上来,便都不再说话,专心在吃上。他用叉,我用筷子。店主在一旁跟他闲唠,说是今天生意尤其不好,下了大雨,路途泥泞,来海边的游客也少,不过他拍着胸脯保证我们吃到的海蜇是起早打捞的,要多新鲜有多新鲜,我被这对质朴的夫妇感动了,就着热馒头吃了两盘。

那一天伴随着日落而结束,我跟戴蒙只是沿着渤海岸停停走走,这位先生喜爱大自然,每每看到一处舒缓或尖锐的礁石,或是一处宁静的港湾,或者一间破旧却风味十足的木屋,总要停车上前探个究竟,到了月明星稀的晚上,他终于有些疲倦,舍得回城,我也总算松了口气,两人约定好日子继续游览。

折腾一天,的确累了,吃过晚饭,跟太太道了晚安躺在床上立即睡着了。睡得昏昏沉沉,我做了个梦,在梦里,我屈就了自己,作为新娘在丹尼身边强颜欢笑,我看到新娘父母,尤其是太太,正会心地笑着,忽然,他俩化身为两只比翼鸟,在我跟丹尼头顶上久久盘旋,最后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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