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将明

足踏米国土 双眼看豆芽 心系方块字 舌头做瑜伽 这绝句不是我写的是你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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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札记,以岁月为札并信笔记录而已」

 

午夜后从图书馆回来,逼仄的冷空气让人不禁有想从这个世界消失的欲望。终于在热带动物们的胆战心惊下,冬天阴沉沉的把冰冷的手指轻盈而迅猛的伸进了每个人最温暖的领口。

怀里抱着书,抬头以减轻一下脖颈的酸痛,不期然视线从大衣帽子边溜过,被漫天星汉吸引而在寒风中停下脚步。去年秋天也是在这样的星空下,被朋友半夜拖上车去弗吉尼亚,只为见一眼她新生的侄子,看完后就在她姐姐的沙发上迷糊两小时又匆匆开车回来继续上下午的课。去的路上在一个湖边休息时,她用指尖暗红的烟蒂给我勾画出秋季星空南方的北落师门,以及心宿二,好像是天蝎的大火。彼时尚不到凌晨,桥上风很大,整个世界空寂如同只剩下我们,以及浓郁得要从天的角落滴下来的星星,还有永远不停歇的涛声。两个人挨在一起,车身冰冷的金属质感透过随手抓来披在身上的风衣和没来得及换的睡衣在皮肤上蔓延。她金黄色的发梢从绒帽里掉落下来,俏皮地卷在我脸颊上打转;一直没问过她是否染过,虽然很好奇。第二次停车是为了偷路牌,因为那条路刚好和她侄子名字一样。我裹着围巾,笑嘻嘻地从车窗探出头看她气急败坏的踹路牌的杆子,最后终于也卷起袖子过去帮忙。匆匆把路牌往后尾箱一扔,继续赶路。

一晃一载过去,朋友跟我说弗吉尼亚的小蝎子刚刚开始认字;而当年为他偷路牌的另一只蝎子此刻正在敲键盘,如果她的生命是八十年,她已经站在四分之一的分界点上。

身份证的日期一直是错的,长大一岁也分两次何乐而不为。生日那天一个下午都被Becca截在图书馆,回到房间却看到门上贴满气球和彩带,旁边的镜子也全部写上祝福;后来发现走廊厕所里的镜子也有,我严重希望不是马克笔。Lounge girls的蛋糕让我夜里在床上翻来翻去开心的睡不着。

以前睡不着的时候会很抓狂,在整个世界都安然入梦的寂静的让人发疯的夜里,心里尖叫着并幻想自己有十根金刚狼的爪子,用之挠墙。而如今则泰然自若的爬下床打开电脑,视这静谧的夜为生命中额外的赏赐时光,写点东西,直到累了再钻进被子,或者等到晨曦像此刻悄悄爬进百叶窗,阳光渐渐涂满墙。是不是快入冬了,天真的很晚才亮;突然想起当时在家那段昼伏夜出的日子,有一晚从妈妈床头偷走车钥匙在那个南方海滨城市里转了整整一夜,从一点到八点。当时沿着海岸线疾驰,就感觉似乎这一秒还是黑夜,下一秒便突然阳光明媚,新的一天开始了。

缺乏睡眠时感觉电脑好像和大脑一样,总会在想不到的时候突然当机一下,所以手机成了很好的消遣。有一天爸爸突然打了电话过来,东拉西扯很久然后不好意思的说我有点惦记你了。偏偏当时我困到进门时钥匙都找不到锁,所以寥寥数语便结束通话;次日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蓦地想起,那一刻脚步如同和大脑失去沟通一般突兀的停了下来,身边来往的学生成了视网膜上的幻影,正午校园的喧嚣也在一刹那随着心中的世界一片寂静。

那是彻彻底底的寂静,以及空落。很长时间里都以为自己能够做到切断无数情感纽带中的唯独这条,但被一个并不熟稔——甚至让人尴尬到讨厌的人一针见血的指出——这是因为不可能根除的爱进而催生出的,潜意识中对自己羞恼与不齿而转嫁到他人身上的伪恨。爱到恨到漠然到理解到重新爱,慢慢开始通过复习岁月笔记而懂得原谅但并不遗忘。

这种清净无为以至于连久到快忘记时才会犹豫的思考一下有没有礼节性问候的必要。自己也无法百分之百笃定的诠释这种心态;只是模模糊糊的觉得,如果现在就若有若无的疏离,日后海角天涯究竟会是剧痛后立即习惯,还是从第一秒钟就开始无止尽的剜骨的追悔。

很久以后「如果可以的话」,我大概会躺在花园藤椅上晒太阳,回忆起遥远如上一个纪元时,牙齿还完整那会儿的眼前人眼底里浓得化不开的宠溺;到了生命尽头,再怎样深入骨髓的痛和悔,都变得似乎不是自己的生命,可以用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站在一边看戏一般观赏过去的喜怒哀乐。

我尽力抬头用想象力观望岁月尽头穿着宽大褐色亚麻裙子朝我微笑的抹稍「Michelle--YU哥赐名」奶奶,试着读懂她眼里的所谓放下。很久没有你的消息,因为害怕会太在意而干脆保持距离。从最开始锥心的记忆,到现在能够偶尔一下才想起;从最开始严禁手指点击,到现在看到你的名字出现也不觉得刺眼。生活里的甜蜜和我无关,虽然有时候心也会被软化,被他们的幸福感染的觉得自己也很快乐。但少了那些曾经很熟悉并不得不日日挂在嘴边的话语,相比较更喜欢现在的轻松——即使和室友天天尖叫如果天气预测明天多云转阴再下一阵帅哥雨的话绝对不带伞,可我们都知道彼此其实都是叶公。

看到过一个被男友牵动着全部感情的女孩的微博——我并没有说那样不好,豆瓣姐还说人生处处有伏笔呢——透过网络模模糊糊触摸到那种陌生但仍残留一点点熟悉的甜蜜的苦恼,但要努力诱导才能相信我以前也有过那种难过。如果有一个情绪过滤纸能够过滤掉由于另一个个体而带来心情起伏,留下快乐的精粹在温火上随着时间沉淀被烹煮;我尽力抖干净负面情绪的咖啡渣,把新煮的心情倒进橱柜里最喜欢的杯子里,满意地看褐色的温暖气体缭绕在阳光里舞蹈。如同站在另外一个世界,或者隔着电视屏幕,关注连续剧里那些想象中永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一样。仰苍穹静如流光,却看不到心中漫山遍野的星汉;梦想短暂,便埋首耕作在书桌上的一方小田地里,击壤而歌。现在无比享受这种无波无澜的状态,连这种平静究竟是因环境限制和物理改变而无奈麻木的接受,还是天性如此并且这就是我所想要的无从知晓。

只要开心就好,想太多是对自己很残忍的一件事。不闻不问地交接给时间来磨平所有棱角,生活继续祥和安稳的淌过岁月小溪中圆润的鹅卵石,无声闪耀着一个人流光溢彩的静谧辉煌。无论你愿意听从与否,以后回头看时这些璀璨都严密贴合在一起,根本挤不下属于哪个生命过客的多余记忆,随之成就此刻的澄静。

不需要因为喜欢而恨不能去丈量应保持的合适距离,因为有好多人不是你想要就要得到。与其存有不切实际的希望,不如平静笑纳上天安排,何况这根本没有重要得能上升到命运的层面,充其量只是前行路上供以休憩的消遣。没必要把独自心情看的太重,我们都是戏台上的戏子,笑的时候台下跟着笑,哭的时候台下还是跟着笑。所以要演绎好自己的生活,可是观赏的时候不用太认真,哪怕主角是自己——容易被满足有时候不是坏事情,路上惊慌失措跳过的松鼠,几个人去bang朋友的门,游泳没戴潜水镜再次撞到墙壁于是额头起包——日子就因为这些莫名其妙的无数个几秒钟串联起来,而莫名其妙的让人天天充满期待。即使没有想望,漠然到觉得心是一片没边际的冰冷沙洲,也要愿意相信下一个未知的拐角。写标题时正是北卡的凌晨,远处的天静悄悄的变粉,好像不愿意打扰任何人的清梦;晗者,天将明,于是带着这个字和一辈子信心满满的期待,反正不必给自己限制终点。现在的我是未来的我唯一的奴仆,也是爸妈永远的宝贝,所以不娇贵自己,也不轻贱自己。以前被蛋壳保护的密密实实的时候,还天天苦大仇深的想炸地球。在象牙塔里没有理由不快乐,但即使世界全部破碎,永夜看上去再也迎接不了天亮,也要笑着说,我爱生活,我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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