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八道(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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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恩见证:定意要饶恕的爱和自由

栗子在写《最爱》时决志信主,关于这件事,我和栗子一致的意见是由我来写个见证。
对于我,这是一件颇不容易的事。因为这意味着我要再一次面对生命里那些痛苦和挣扎。
大多数人都猜栗子姐是受我影响,坦白讲,事实刚好相反。如果不是因为《最爱》,我现在可能已经对主失掉信心了。若干年来,我一直在为我的写作迫切地祷告,而且花了我能付出的所有时间去积累,但一直进境缓慢,要说不灰心那是不可能的,连带对神都很失望。
在上部2/3处被栗子姐拉进《最爱》联手创作时,正是我的信仰生活走到最最低谷时。
那一年我饱受情绪抑郁和内分泌失调的困扰,一年爆肥13公斤,一方面严重怀疑自己选择写作这条路不适合自己;另一方面严重怀疑自己所信靠的这个神并不爱我,或并非一个全能神。
在我当时的逻辑里:神若爱我,祂当然会乐意满足我的心愿(注1);神若全能,祂当然会有办法兴起环境来帮助我(注2)。教会里每个牧师都这样津津乐道啊!但我当时的情形却完全相反,好似走到了一个进退维谷、山穷水尽的境地。不仅我的长篇写作看不到任何出路,连我的生活都看不到任何指望。
我无助地陷入到一种双重自责里:既胜不过世界(每天被环境打败),又自觉亏欠了上帝的荣耀和父母的期待,我完全都不晓得该怎么信了,也不晓得自己还能写什么,因大部分约稿都违背《圣经》的价值观,而信仰类的约稿要么稿费奇低,要么无版权,面临被盗版,甚至可能被和谐的命运。我困兽般悲愤地向天父发出一个赌气的祷告:“主啊,我不知道为什么越信你就越沮丧,越信你就越无路可走,我现在连想死的心都有了,你若再不帮我,让我看到你的恩典,我将拒绝再听你的!”我还气哼哼地给了神一个期限:半年(也就是6月底),就停止了我的日常祷告。然后一转头,就忘了这事,继续咬牙去用我自己的方式走写字的路。因那是我念念不忘的梦想。
当时正好我朋友杂志社的执行主编离职,我朋友和她合伙人连连给我打电话叫我过去帮忙救火,搞得我很不好意思,因那个主编是我之前推荐过去的,是我极好的一个朋友;而我当时刚到××集团做策划经理,虽看起来颇得董事长器重,但一方面我很苦恼于我的工作得罪神:因产品文案要夸大其辞,不夸大得罪老板;夸大就得罪神(注3)。而且我当时马上要着手的一个产品线是要供院线的,渠道策略就是银弹策略,这不仅得罪神,而且近乎于拿孕妇的健康开玩笑(此处涉及行业内幕,请容许我省略一千字,唉,你懂的);一方面我每天都挣扎在无法自处的恐惧里:那个时候教会里很多人,包括我老妈在内都有一句口头禅:“神不听罪人的祷告(注4)”,给了我极其强烈的定罪感。又因之前我曾和几个姊妹一起为福音预工杂志的事祷告一年之久,便猜测神现在开路是要我去学习预备,加之也想借这个平台打开在杂志圈的知名度,给自己的长篇积累人脉和人气,于是就于3月份跳槽去了杂志社。
可万万没想到,去了之后才发现,原来这份工作照样得罪神,不过是换了另一种形式,而且还是我最为深恶痛绝的一种:侵犯作者的知识版权(此处涉及杂志行业的内幕,请容许我再省略一千字,唉,圈里人都懂的,泣血泪干哪!虽然只是一部分栏目)。那个时候,我心里可真是苦啊,一口气郁结在心里,完全不知该怎么办了——被神兴起的环境一路逼到墙角,我所有发乎血气的爱和信心都已耗尽,而且因为心里充满怨怼和被定罪感,和神的关系也变得疏远,根本支取不到属天的信心,心头只剩一片茫然……
那个时候,我才真真切切地明白了保罗所说的:“立志行善由得我,只是行出来由不得我。”
在这个各行各业都充满了罪恶的世界上,除非你罚自己出局,否则只能和光同尘,还会有什么人能独善其身,行出所谓君子和而不同的境界而不得罪神吗?
在那种至大的绝望和无助里,我才平生第一次认识到自己的本相是多么可怜:原来我一直以为的善良不过是自以为义,一向自诩的写娱评的本事不过是在对人批评论断,一向自认为的执着不过是自我中心,一向自认为的好脾气不过是缺乏智慧……
虽然我仍机械地固守着“在人面前说神话,在神面前说人话”的原则,也不时会去教会帮忙,所接的杂志稿也都尽量甄别可能会得罪神的(涉及星座、鬼蛊、情色、玄幻、恐怖、伪纪实的一律不接)……但心里真的是不得安慰,全无力量。写出来的东西也是条条框框一堆,觉得这也是雷区,那也是雷区,完全扬短避长,丝毫无法袒露自己的真实性情,更别说是有感染力了。

就在我沮丧、绝望到已经忘了自己跟神赌气的祷告时,在6月中旬忽然认识了栗子姐(当然在那个时候并不知道她是神感动来帮我,教我如何写作的人,她当然更不知)。
找到我09年的旧博客(注5),我看到自己在6月17日写道:“今天下午莫名其妙的胃疼,疼得趴桌上半天起不来,我一向没这毛病啊,难道是最近桶酸喝多了?冰西瓜吃多了?吃的太凑活了?晚上到家,虽然已经七点,还是一改平时的冰箱主义,做了一小锅病人特享的葱爆西红柿鸡蛋面,喔,好香,我的厨艺还是蛮不错的……
“有了借口偷懒一晚不写稿,其实答应了要交个言论的,唉,可是实在很想休息一下。看了几章灵修书,逛到网上,QQ隐身,msn不上线,不上,是因为不想聊天。
“最近有个小感动,来自一个台湾的姐姐,是我那本长篇的读者,居然因为喜欢我的小说,加了我的博客,又加了我的msn,又加了我的QQ,然后狠狠热情的告诉我,为了买到我的小说,她特意在飞上海出差的时候去书店里扫了一本,因为台湾没卖的……真的感动中。
“也许神真的看到了我最近的疲惫,特意感动了这个姐姐来鼓励我……”

说起和栗子姐的结识,真是神奇得只能用上帝的作为来形容。我的QQ和msn一向不加人的,只有约稿编辑和相熟的作者,以及一些旧同学旧同事,但是那一阵忽然有个香港的出版社透过我认识的一个香港的编剧朋友S来约我写福音小说,我前一天才给对方留了我的msn,并修改了我QQ和msn的个人签名档(之前的说明是:“不聊天,非编辑请勿加”),第二天栗子姐就来加我了。而我,一看她打的是繁体,还以为她就是那个香港编辑,很高兴地问他是不是S的朋友?栗子姐是平生第一次上网聊天,完全菜鸟,打字又慢,半天才飞过来一句:在××学校的校董会上见过吧?我一愣,如坠五里雾里,结果跟栗子姐鸡同鸭讲,搞了半天才明白,原来她看了我第一本长篇很喜欢,所以搜到了我的博客,她自己亦刚开了个博客,是来邀我回踩的。
我听了精神一振,当即去浏览她的博客,一看是位高知女性,心下感动之至:这是我平生第一次知道自己竟有来自台湾的读者,那种欣慰真是无法言表!而且栗子姐的几篇短博旁征博引,妙趣横生,令人印象深刻,我当即便交下了这个文友,隔三岔五过去留言,慢慢熟络起来。没几天,栗子姐就写起了《最爱》。
最早的时候,栗子姐的《最爱》是打算写成散文的,更新也不落力,而我是第一次看台言,觉得角度新鲜,语言又别致,加上我过去从未在网上追过文,觉得非常有趣,就常跑过去留言催更,未几,另外几个栗子姐喜欢的作家也应邀来回踩她的博客,像人海中啦,蓝紫青灰啦……后来又认识了犬犬,汗,说实话,从不看网文的我是一个都不知道,只是追栗子的文追得很起劲,而大概是回评的作家里就我当时最有闲的缘故,栗子姐便常向我请教一些写作的技巧。
说到这里,忍不住脸红一下,原来我也有在关公门前耍大刀的时候啊。我那时虽未自认是作家,但自认为还是有些心得的(至少有些走弯路的心得),加之看到栗子姐当时的写作热情,想到自己走上写文这条路一路走来的不容易,推己及人,所以算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反过来也很高兴地请栗子姐对我当时手上的两个长篇大纲提意见,栗子姐也毫不客气,对症下药,令我获益匪浅,于是,两个同样菜鸟级的写手便结成了好友。
而在接下来的交流中,发现大家在价值观上也有很多相同之处。栗子姐接触基督教文化比我早得多,加上在美国受的教育,对于诚实、谦卑、饶恕、尊重他人的自由意志、恨不义之财和施比受更有福等做人的基本信条和我的认知非常相似,所以,我对子沂和何亦杰的性格特质便特别有代入感,在《最爱》上部我未参与的部分也有积极贡献我的建议。
子沂的病亦是《最爱》一开始就设计好了的,当时别人不知道,但我是知道的,栗子姐之所以这样设计的一个原因就是,栗子姐夫已经病了八年,这八年来,她陪着他看遍了世界各地的名医/神医,试过了各种方法,甚至拜访了很多宗教人士,可却一直不见效——没事的时候是好好的,可却时不时地会晕倒,任何一个医院都检查不出病因,更遑论是治疗了。
我相信,在实际的接触中,任何一个人看到栗子姐对栗子姐夫的爱和对家庭的牺牲都无法不动容。栗子姐自己身为公司的核心高管,要管理一个很大的团队,又因为两人都很爱小孩的缘故,育有好几名小孩子,除了一肩担起这些责任,还常常要陪着栗子姐夫到处飞,出席他生意上大大小小的应酬及随时照顾他的病体——这种爱,我觉得已经远远超过了一个妻子对丈夫属乎血气的爱,已经近乎于宗教式无条件的付出了。
我当时非常钦佩栗子姐,觉得她虽非基督徒,却比我认识的任何一个基督徒都更谦卑有爱心,更像《圣经》上所说的才德的妇人,亦为他们的爱所深深感动,所以在栗子姐写《最爱》上部写到2/3时收到EMBA的录取通知书,无法再兼顾这部小说时,便义无反顾地应允接棒续写了。

此时蒙神怜恤,我于7月底辞职离开了供职仅4个月的杂志社,获得了一份毋须得罪神又相对轻松的工作——也是我一年前曾向上帝祷告过的:因我知道自己写作的瓶颈是对人性欠缺了解,所谓看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行万里路不如阅人无数,且我颇希望自己后半生可以专注于一份值得全力以赴,委身付出的事业,所以我向神求一份可以1)全国出差,2)工作地点在上海或北京,3)公司的核心价值观要令我非常认同,且老板的人品见识要让我心悦诚服、值得追随,4)做公关联络的工作,5)起薪不低于××元。但我当时祷告了一两个月都没动静,便觉得大概是神认为我妄求了:因我之前十年的工作经历都是做策划相关的工作:平媒四年、网媒两年、营销策划四年,虽说文字功底扎实,各类公关稿都来得,亦有丰富的营销管理经验,却并无直接的公关经验,甚至可以说这正是我的短板。而且工作十年来,我好歹也算横跨了几个行业,见识过两个行业的泡沫及各种路数的企业领袖,但打心里说能让我心悦诚服并愿意追随效劳的却屈指可数(唯有00年影响我做出信仰选择的数位海归老总令我感佩莫名,至为怀念那段精神上极为富足愉快的职涯时光),更别说这家公司要能满足我的心愿,非要有永续经营的能力和开放进取的氛围不可——但试问若真有那么棒的一家公司,又怎会缺少像我这样年龄、学历、履历都无任何优势的普通本科生,还能恰恰好给我留下这么个职位呢?这岂不是太难为神了吗?
想到此,我自己也哑然失笑,所以便不再难为神祂老人家,转而用雅比斯的祷告为自己代求。但没想到幽默的神却没忘记这事,祂一边兴起环境来击打我的骄傲,熬炼我的耐心、谦卑和顺服,一边精心为我筹划,到了祂的时候,便闪电般出手,亲自给我预备了这份我梦寐以求的工作,不但五个条件全部满足,而且竟连薪酬都分毫不差,也完全了我一直在做的雅比斯的祷告:
雅比斯求告以色列的神说:“甚愿你赐福与我,扩张我的境界,常与我同在,保佑我不遭患难,不受艰苦。”神就应允他所求的。(代上4:9-10:)
需要补充一句的是,当我顺利离职,把手上的作者资源通通交接给当时的主编之后,没几个月,竟听说一向运作不错的杂志和刊号方的合作出了问题,倒闭了!而我当时在的时候销量还节节攀升呢。听着几个已是朋友的作者从Q上蹦出来,为杂志拖欠稿费而主编躲起来拒不回复的事而气愤填膺时,我只能暗叫一声侥幸,神真是听祷告保守人远离祸患的神,若这些稿件出在我在职期间,我还怎么在这个圈里混呀?光是圈中好友的唾沫也要把我羞死了——在这个圈里可是要用口碑和作品质量来说话的。
所以,当有人稀奇《最爱》中神对何亦杰职涯上的祝福时,我真想说:No,这不是虚假的,这是我生命中真实经历过的,虽然我不如何亦杰爱神,但神却一般无二地爱我。何亦杰的故事虽是栗子姐编的,但她本身所经历的神的祝福才真是奇妙可畏,令人叹服不已!不过她职涯上的见证都是行业机密级数的,所以,只能由我来做做我的小见证啦。(注6)

10月份接棒写《最爱》之后,我便把所有的业余时间都投入其中。但甫一接手便感觉力有不逮,因我的人生阅历、智慧、格局和栗子姐相比实在天差地远,追文时在一边出出主意那是很容易的,轮自己写时才知什么叫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当初要不是我多嘴说一条线太单薄,栗子姐二话不说便添进去子渊子浩这对宝贝,轮我接手后怎么也不会续写上五六十万字呀!不过也因此,我日日写文日日被栗子姐推倒好几遍,绞尽脑汁、使出吃奶的劲、咬牙坚持下来之后,更格外地感谢神:此次写文学到的东西真是受益终生哪!甚至从小说里帮我打开一扇窗,让我从中西方文化的角度上去重新思考我的信仰,若不是神,谁能给我预备这样的机会呢?
神原来不是耽延我的祷告,也并非不爱我,祂只是在熬炼我的信心!让我可以:患难生忍耐。忍耐生老练;老练生盼望;盼望不至于羞耻,因为所赐给我们的圣灵将神的爱浇灌在我们心里。(罗5:3-5)
作为一个为走写字这条路吃足了苦头,看够了冷眼,本身也没多少优势可言的普通白领作者而言,这五六十万字的接棒续写我只觉越写越甘美,越写越感谢神!
因我知道:这是祂亲自为我安排的!
所以在写到下部时,我对神的信心又出死入生,由一颗芥菜籽大小重新活了过来。
栗子姐的日程一向很满,常常都是在到处飞的,有时只能抽在机场候机的间隙打来电话匆匆指点我一下:1)这章有哪几个起承转合, 2)对话要抓哪些要点,3)结尾要收在哪里,4)有哪些心理侧写要表达出来。
而赶到重场戏或是对话转折较多的章节,我常常是连改几次都抓不到重点,被赶时间的栗子姐一急就骂得满头包,常常是要等栗子姐抽出下机等行李或是晚上辅导小孩做作业的间隙匆匆看一眼我发过去的文件,然后快速地指出:1)我有哪些人物的情绪处理的不对,2)有哪些描写我没搔到痒处,3)哪些细节根本是穿帮的。遇到我最不会写的对话还要念着让我打下来,开头和结尾的箴言更是连想都不想就把她的人生体悟随口讲出。
每到这时,我常常都会佩服得五体投地:栗子姐的眼界和智商真是非我能比!真是感谢神赐给我这样一位有智慧却不喜欢打字(栗子姐在她的工作中一般只需在审核处签名,打字对她而言实属浪费时间)、喜欢用成语又常会记错读法(她英文程度远好过中文)的创作伙伴,让我根本算不得什么的耐心细致和中文功底能凸显出价值,得以参与这样一部高质量的小说创作。
所以,当新浪的读者孩儿笑我写作水准像心电图——一下高一下低时,我心里只是充满感恩:因我自己实际的水准就是心电图里低曲线的部分呀,高曲线的部分都是栗子姐改过的,神也借着这些读者宝贵的意见,让我得以看到自己的实相,并有勇气接受自己的有限,还有良师益友每天在拔高我的水准,这不是神的恩典又是什么呢?!
还有什么能比可以为自己的梦想付出努力、一步步地接近目标更令人开心的吗?
所以当栗子姐都很纳闷我怎么能顶得住她尖锐的批评和读者们的骂声,常常数千字、数千字地推翻自己的文字重写也不抱怨时,我只是想说,因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当你每天在开始写某一章时还根本不知该如何下手,仅仅凭着毫不迟疑地去做,到最后却每天都如有神助地完成,远远都超出了自己的预期时,那种心情,大概只有敬畏可以形容吧?
再说,在写《最爱》之前,我自己光写废了的两部长篇加起来就超过三十万字,这个挫商大概也早磨出来了吧?笑。
更何况,和自己过去明明知道自己在写作上遇到了瓶颈,在教会里却只能听见叫你“读经、祷告、求问神”, 因为“灵感都是从神而来的”,“你读不懂《圣经》就不会写作”,“你要在作品中流露神”,甚至“你得不到神的带领说明你爱神不够”,“神不听罪人的祷告”那时的满心困惑而又莫可奈何、只恨不得一头撞过去的恶劣心情相比,这一年多实在是快乐太多了。

再说回栗子姐夫的病,因我在教会做了几年义工,见过许多重症病患,并且有一个现成的例子是我老妈,十年前暨患心脏病、肾病及非常严重的糖尿病,已经损伤到眼底及神经血管末梢,当时严重到看东西都看不清,脚痛到爬三楼都要歇好几气,手痛到半夜睡不着抱着手……当时医生很坦白地告诉她:“在现有的医疗条件下,糖尿病是不可能好的,能维持现状就不错了。”换言之,除了打胰岛素和每年住院洗血,剩下的也只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我老妈就是在那样的光景下信的耶稣,并且很神奇的痊愈,不过几年,胰岛素就撤了,所有指标都恢复正常不说,更神奇的是连视力都比未病之前更好,之后便投身到教会的服侍中,神更赐给了她们那个教会医治的恩赐,见证了很多人病得医治的事实,包括得胃癌的,精神病的,皮肤病的,不孕的……
所以说,对于疾病的认知,我自信还是有些心得的。虽然当时栗子姐和我宗教信仰不同,我又处于跟上帝赌气未消期,所以半点也未打算向她传福音,但是这些事还是会交流的。当然我也会特别说明,信耶稣病有好的,也有没好的,比如我自己的内分泌失调,现成我老妈和她代祷伙伴整天帮我祷告都没好,按说我这点病和那些胃癌、精神病比起来还算是病吗?可就是一点都没效。
有趣的是大家宗教信仰虽不同,但对于疾病的看法却好像是用两种不同的语言来解释同一件事,只不过对于病因的部分他们是指向因果业历,而我们是指向罪和咒诅。
更有趣的是在《最爱》的所有人物中,掩卷之后最令读者们——尤其是女读者们称道的何亦杰,在当时设计这个人物时却是我和栗子姐争论最多的。
我当时毫不留情地质疑栗子姐:何亦杰凭什么能获得子沂的心?要说穷小子就比富家子更有道德,这点我是绝对不信!我自己家就是平头百姓,见多了亲戚为争点蝇头小利一家子打破头的;也见多了朋友们的父母挑剔对方的条件到一个地步,无所不用其极地把儿女的婚事搅黄了的;在教会里更是见识了各种挣扎在社会底层、穷病交加、坏毛病一堆、发明了各种掩耳盗铃的说法、被宗教的灵紧紧捆绑辖制的穷人,连我自己也说在内,别说是高尚的品德了,能做到不抱怨这一点都很难!更遑论是不贪心,不撒谎,不气馁,有智慧,能拥有像何亦杰那样阳光健康的个性了,不可能!眼界和格局也和子沂差了十万八千里呀!
栗子姐当即跟我辩说,但她见到的是不同的,她对台北的育幼院一直都有捐助,这些年来见过不少像何亦杰这样的基督徒义工,一心爱人,完全不求自己的益处。
我说我不太相信!即使表面上是吧,内心也未必真是。因为我信主十年见过太多不好的基督徒了,但连半个何亦杰都没见过,更没见过一个有智慧的牧师(注7)。中国人因为受文化的辖制,从原生家庭里带下来种种错误的观念和各种各样的坏习惯都不自知……我当时差点就说出口:“我还不了解教会吗?我自己就是基督徒,基督徒可不等于好人,这点我比谁都清楚!”
结果三辩两辩,栗子姐好胜心起,为了让我心服口服,便把何亦杰定成一个孤儿,由德蕾莎修女那样的外国宣教士抚养长大,从小便给他树立了正确的价值观,并且言传身教,在育幼院那样艰苦的境况下磨练了他善良的品性、柔软的身段及谦卑的智慧。
后来在写何亦杰这个人物的过程中,我们不可避免地探讨到他的信仰问题,我没别的本事,搬《圣经》还是会的,结果一来二去,栗子姐为了辩倒我,便去看了很多《圣经》,在这个过程中竟然一发而不可收拾地迷上了,说这本书实在太有智慧了!更好笑的是我平时搬《圣经》也只是随口一搬,搬完就忘,结果每次到用的时候反而都是栗子姐想起来,说:你那次说的那句用在这里就刚刚好!说得我悚然而惊,暗暗汗颜。
枉我过去花了这么多时间在《圣经》上,对教义虽熟,却是半点都不会用呀……
更为神奇的是,当时我曾半开玩笑地跟她说:“你先生的病别的我不敢说,但我曾花很多时间听梁琼月的道,知道她是华人圈里医治与释放这个领域的名牧,你不妨找她试试,要是她医不了你先生的病,你就不用找基督教了。”
我其实只是随口一提,因我听梁牧师讲道中提过,她近年来已很少做个人服侍,只做教导和带医治特会,即使服侍也只针对牧师,且近三年的日程已全部排满,等闲人是根本见不到她的。
栗子姐也真有向她在美国的基督徒朋友打听,结果当然是没找着,就把这事放下了。此时栗子姐已决志,但对于要不要接受这个信仰还在犹豫中,只是花了更多时间去研究《圣经》和医治有关的灵修书籍,偶尔也会请我认识的基督徒朋友帮她和她先生祷告,结果虽然也有一些效果,却引发了极大的属灵争战(此处省略一千字,基督徒你一定懂的)。而且无论是我还是我那些基督徒朋友在这方面都谈不上有什么真知灼见,自然也解答不了栗子姐的困惑和问题。
需要交代一下的是,得知栗子姐夫的病如此奇特,教会几个有负担的代祷姊妹便每天帮他祷告,求神差派合适的器皿去医治他。这件事,我跟栗子姐也没提过,因那几个姊妹叮嘱过,她们代祷并不欲人知,但因这是做见证,所以我在这里还是提上一笔,并将一切的荣耀都归给神,因是神感动她们这样做的:她们跟栗子姐夫完全都不认识。而且过后我才知道,原来神也感动了台北几位基督徒在帮栗子姐夫代祷,切切地求神差派合适的器皿去医治他。
我和栗子姐万万都没有想到的是,当《最爱》的连载刚一结束,神的大爱就临到了她的家。神特别感动栗子姐的一个朋友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介绍她认识了梁琼月牧师,而且刚巧梁牧师和她的服侍团队有半天的空,就为恰巧也有半天空的栗子姐夫做了服侍!
那一天,圣灵的大能借助祂的器皿,大大地彰显于他们家!圣灵不但借祂的器皿的口一下就道出了栗子姐夫的病根,把他说得当时就掉了泪,在其后的服侍中,更被圣灵的大能所震撼,得到了从所未有的释放。
那一天,栗子姐和栗子姐夫喜极而泣!连家里所有的小孩都欢呼跳跃起来!庆祝他们的爸爸八年来第一次说:“感谢主,我全好了!我的病全好了!”结果那一天他们夫妻二人便同时受洗,接受了救主耶稣。
感谢赞美主!把一切的荣耀都归给主!因为我们都知道,在这件事上一定是神的作为,因为人是根本没法做到的!别说是刚好把他们几个整天飞来飞去的大忙人凑到一起,连介绍栗子姐认识梁牧师的那位基督徒也根本不认识梁牧师呢!神的作为远远比《最爱》的编排更为奇妙可畏!
神在人做也做不到、想也想不到的事上彰显了祂自己,便叫我们认出祂所作的工来,口唱心和地赞美祂!

这件事不仅大大地鼓舞了栗子姐,也大大地鼓舞了我,我第一时间听到这个见证,也感动不已。
我亦从栗子姐夫的病得痊愈这件事上看到亮光,重新去审视困扰我数年的内分泌失调。我重新再去听了关于《饶恕》的道,这才明白,原来我心里还藏着这么多的不饶恕,从来没有放下来过。
我承认,因过去几年见到太多个人品格有问题的牧师,让我对教会牧师、尤其是灵恩背景的牧师极有看法,可以说是一向敬而远之,甚至避之唯恐不及。
而且我对教会最不能释怀的便是:为什么牧师们从未解决过我半点困惑,却专会在我发热心服侍主的时候,给我这么多不实的指责?为什么?
坦白讲,我一直自认为是很爱主的人,一直以来也蛮有追求:读经,祷告,听道,去教会做义工……哪一样也没落下过,做十一也都超过自己收入的十分之一,可在过去数年里,不但未见主上尖下流的祝福(注8),而且主还常常故意给我出难题:常叫我对别人施以援手,去做热脸贴尽冷屁股之事不说,最惨的是好心还没好报,我牺牲了自己的时间去帮人,帮教会组织大大小小的福音夏令营,针对教牧同工的拓展训练,结果,却惹来无数的嫉妒和非议。
我固然不求赞美,可也从没想到会遇到这么多非议啊!
四年前,我还是个属灵生命不老练、不太会拒绝伤害的小姊妹,听了那些论断真是心如刀割:属灵一点的,会质疑你:“她那套出于神吗?”“她想高举自己还是高举耶稣?”再属灵一点的,你随口提句星座,都会说你“行邪术”;知道你写的小说是爱情题材,便会说你“写的都是三角恋”,“ 犯淫乱!”甚至看见你看小说杂志,便会莫名其妙按着那些书刊替你认罪……
换言之,我是在教会里才集中地领略了人性是多么可怕的!
最惨烈的经历是有一次,因为神的一段话临到我:“该1:1-9”(注9),我便去质疑一个颇有名气的牧师贪污神的钱,因听她亲口做见证说,神本来叫她募资建教堂的,但是后来发现神不动工了,再后来一个姓宋的弟兄发预言说神要祝福她,她这才明白过来这钱神是要祝福她个人的,于是她便拿这钱给自己买了房子,到处给神作见证……听我质疑她前后话不对盘(因她当初要建堂时便有请我代祷),她当即转了口风说钱都是别人给她个人的——可我当时初生牛犊不怕虎,又不懂得说话拐弯抹角,便质疑她到底是哪些人给的?人家又为什么要给她钱呢?这不是很奇怪吗?未几,她又转了口风,说她买房子是要在家里办教会。没想到我不依不饶,又质疑:如果我也说我家要买房子办教会,叫人家都掏钱,这逻辑合理吗?
这下子真的踢到她的痛处,把她得罪了,没多久,便听她到处跟人说我的信仰走邪了,再过一阵,甚至听她跟人说我这人有精神病……
要说听到这些话我心里不气,想得通这是为什么,那真的是骗人的……
因她在当地颇有名气,又有一些恩赐,而我只是个刚站出来服侍的小姊妹,并且我这些质疑当时除了我老妈和她的一个代祷姊妹,便只那个牧师教会的两个年轻姊妹知道,所以根本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会恨上我,加之我刚帮我所在的教会办了为期三天的福音夏令营,在当地算是史无先例,效果之好可能也刺激了她,之后我去了北京两趟,跑我第一本长篇的出版事宜,回来之后病了几天(头疼发热嗓子疼),接连一阵子没在教会出现,她一听说我病了,立刻下通知聚集她影响范围内十几个家庭教会的人开会,跟那些人说我犯罪得罪神,所以才得病,领着一票不明所以、完全在状况外的基督徒对我做控诉式的祷告不说,到处沸沸扬扬的都是她泼向我的各种污水,简直莫名其妙到了极点,至于她因房子和我结怨的事她自然绝口不提,而我又不能讲……
我若这个时候去攻击她,揭破她的隐私,只能变成两个人之间的粪对粪……
更郁闷的是,在那个时候,我那个刚开始起来服侍牧羊教会的老妈却只知道搬《圣经》条文,冲我说:“《圣经》上说得喜乐!得胜过去!她怎么说你,她将来会到神面前交账,咱可不能说她。《圣经》上说了:‘申冤在神,神必报应’(注10)…… ”我就好似这头才被人一拳打趴下,那头又有人给了我一拳说:你的标准姿势是要笑!我满肚子的委屈和困惑整个被打了回去,整颗心都冰凉冰凉的了……如果说信主就是为了有冤无处诉,就是为了人家骂你还得咬牙受着,而且在这样的环境下还得喜乐,那信主实在是太难太难了……
我既喜乐不起来,又不想在教会里装喜乐,这口气憋在心里,几乎憋出内伤来……
写到这里,往事又历历在目,忍不住再次泪流满面……
在那个时候,我是怎么也想不通:牧师们不是整天说你顺服了神,神就会大大地祝福你吗?怎么到了我这里,却变成了你顺服神,神却会允许所有人把你痛扁一顿呢?我就算戳到了一个人的痛处,也不至于惹来这么多人论断我吧?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更可怕的是,在一个只崇尚正面教导和人要无条件顺服神的教会里,你不单不能谈自己的困惑,一谈就仿佛你不爱神,甚至连祷告都是程式化的,一赞美,二祝福,三原谅,四认罪……
我嘴里喃喃地说着原谅和祝福那个牧师的话,心里真实的光景却是:我不要再和这群素质低下的人做朋友,我不要在这种愚昧的教会里再呆下去了……

后来,我便日渐疏远了以中老年贫困妇女为主体的家庭教会群体,并且一看见那种没文化又灵恩的基督徒就会躲着走,转而在网上疯狂听道,两年间听了数以千计的国际名牧的讲道集,还自修了一年网络神学院的课程,之后才找到叶光明、梁琼月、张弓箭等名牧的课程,陆续推荐给我老妈他们的教会。
这个时候,我已经知道神让我经历这一切是让我能怀着一颗感同身受的心来帮助囿于条件缺乏事工装备的家庭教会,人呢,好歹也算被神打得学乖了——至少是学会了假谦卑,不以为然的时候也不再会直截了当地讲出来,但若说心里真的放下了对教会的怨气,真的饶恕了那些莫名其妙伤害了我的人,那恐怕真的是自欺欺人……
换言之,这几年我看似是被打乖了,其实是变成了拒绝向别人敞开的石心人。
在新约《圣经》里,诚然耶稣只颁给人两条最大的诫命:第一,要尽心,尽性,尽意,尽力爱主你的神。其次,要爱人如己。但我却只能坦白跟主祷告说:“主啊,我做不到!我可以管住自己的嘴不论断,但我半点也爱不起来这些不可爱的人……”
好几年后,当我在微博上看到德蕾莎修女这段话:“人们经常是不讲道理、没有逻辑和自我中心的,不管怎样,你还是要原谅他们;即使你是友善的,人们可能还会说你自私和动机不良,不管怎样,你还是要友善;当你功成名就,你会有一些虚假的朋友,和一些真实的敌人,不管怎样,你还是要取得成功。”眼泪忍不住哗地一声飙出来。
后来我在《最爱》里引用了一句美国牧师Harry Emerson Fosdick的话:“憎恨别人,就好像为了赶走一只老鼠而把自己的房子烧掉一样。”
之后几年我一直被情绪抑郁和内分泌失调缠绕,就是因为我的房子被老鼠烧掉了。
写完《最爱》,又看了栗子姐夫的见证,我便抽空转回头重听梁牧师所教导的《饶恕》,听到她说:“饶恕就是放下过去曾伤害过你的人和事,并且改变你对那个人的态度。”“原谅就是忘记储存在我们脑海中受伤的记忆,并把这段受伤的记忆交给神。”“没有饶恕就是把自己关在监牢里。”及“我们会对别人有怒气,通常是因为别人没有满足我们的期待。情绪如果一直得不到处理,就会积压在心里。一旦情绪按钮被碰到,就会发作出来,外向的人会暴怒,内向的人会沮丧。”
我这才明白我为什么会让沮丧缠绕了好几年,原来我心里的情绪一直没得到释放,积压在心里,变成苦毒生了根,沉重得就像沙土一样。
难怪我去看中医的时候,好友推荐的那位名医一号脉就说出我的病根是有委屈咽在心里,有闷气发不出来,才导致经络堵滞。但是任凭她怎么针灸用药,见效却不大。
我这才明白,除非我自己定意饶恕,改变我自己的心态,否则药石是没什么效果的。
我这才明白,原来从耶稣而来的爱是是无论你经历什么,都定意要饶恕的爱;从耶稣而来的自由是无论你经历什么,都定意要饶恕的自由。这样才不会让自己被负面情绪所缠累。
而这个时候我再回头去看自己当初在教会那段惨烈的经历,才发现自己有好几点都做得不够好:1)自义,认为自己是对的,是被神的话临到,所以在心理上就占据了道德制高点,态度难免不谦卑,诚然我讲的是实,但却不是“凭着爱心说诚实话”,而是带着质疑说刺人的话,所以神才允许这种大范围的批评论断临到我,并借此击碎我生命中的骄傲,让我学会降卑。2)《圣经》教导挽回弟兄姊妹的方式是:“倘若你的弟兄得罪你,你就去,趁着只有他和你在一处的时候,指出他的错来。他若听你,你便得了你的弟兄;他若不听,你就另外带一两个人同去,要凭两三个人的口作见证,句句都可定准。若是不听他们,就告诉教会;若是不听教会,就看他像外邦人和税吏一样。”(太18:15)而我当时却完全不晓得应该这样做,我是先找那个牧师教会里我很信任的一个年轻姊妹去交通,去指罪,结果一来二去,话传来传去,就给撒旦留了地步,引来整个教会的纷争。3)生命没有在《圣经》的教导上扎根,对假冒伪善之人缺乏认识,怜悯心亦不够,做事又冲动,才一次次踏到别人的情绪按钮而不自知。箴22:3说:“通达人见祸藏躲;愚蒙人前往受害。”我那个时候被一叶障目就自大起来,可真不算一个通达人哪!神不用环境把我打醒又打谁呢?好歹祂知道以我的个性一定会去穷追不舍地找答案,也还算是能经得住这种打击吧?笑。
当然对我而言最有益处的是我为了找答案而听的上千集道,的确是不知不觉改变了我的个性和看问题的角度,若非如此,神在写作和职涯上的祝福也没法临到我这种又清高又冲动的女文青呀!
特别需要感谢神的是,想通了这一节后,当我从内心深处发出饶恕的祷告之后,真的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平静和释放,就好像有一块大石头从胸口被移除了。如今我很确信神已因着我发自内心的饶恕医治了我的内分泌失调,气血一顺畅之后,在过去的一个月里,我几乎没做运动,却足足掉了5公斤!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当然,如果仅仅谈论饶恕的自由,也还是不够的。因为毕竟有的人不会再跟我们的生命有交集,而有的人却被神特意安排在我们的生命环境中。当我们凭着爱心和信念饶恕了这个人一次,他可不见得会改变他的行为哦,在这个时候,我们心里那种不舒服、被冒犯的感觉还是会时不时地冒出来,甚至让我们怀疑自己是否真饶恕了他?而如果我们单单约束自己的行为,而对他伤害自己的行为完全不做回应,他又很可能会得寸进尺,甚至利用你对他的怜悯来伤害你。就像《最爱》里的Brian对待子沂,沛津对待翰辰,他们甚至会利用别人的饶恕来掌控别人,或是一再地去侵犯别人的名誉或是利益。
在这个时候,我们要怎么分辨及有智慧地应对呢?
坦白讲,这是我近几年来一直在学习的一个功课,也是困扰我人际关系的一个重大瓶颈。教会里和我所能找到的道里都是只讲饶恕,却很少去探究这其后复杂的关系,和进退的智慧。
亦即只有原则论,却无方法论。而任何原则如果落实不到方法上,那也不过是教条呀。
而中国传统的伦理观念里更是只有忠恕之道,亦即只讲仁,讲忍,或是根本就是外儒内法,由此滋养出四种反常的文化人格:施虐/受虐人格、比照/内讧人格、流氓厚黑人格以及赌徒/投机人格(注11),对自己健康人格的建造并无多少裨益。
坦白讲,过去多少年来,只懂讲仁,讲忍的我朋友圈里都是长久相处下来的一些人品又好、又善良、又厚道的人,无一例外,我也很享受这种毋须设防的朋友关系。但是对于工作、写作圈和教会里不可避免要打交道、人品却不是那么好的人,我却完全不晓得该怎么应对,唯有缄默不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避则避。我当然有向神祷告求智慧,却万万也没想到幽默的神会借着有智慧的栗子姐让我看到了祂的回应。

栗子姐的朋友里有一个趣人,我和她本来素不相识,但曾一起被栗子姐招待去某地游玩,所以我有亲眼看到栗子姐是怎么招待她的:不仅叫司机接接送送,请她住很好的六星级酒店,去一流的老饕餐厅大快朵颐,还找了当地很nice的朋友来陪我们(栗子姐全程埋单哦)。栗子姐一出手就送她很贵的礼物,又送她女儿一台上网本,且纯是一片真心地款待朋友,从未要求过任何回报。后来在她的婚姻陷入危机,被老公赶出家门时,栗子姐接到她的求助电话第一时间就辗转去托当地的朋友去帮她找房子,又给她介绍律师(她当时气急败坏说要打离婚官司),连我在旁边看着都觉得很感动,觉得她能结识栗子姐这样的朋友真是神的恩典。因为从她遇到这么大的事居然不远万里地找栗子姐求助来看,恐怕她在现实生活里也没什么朋友。
结果,在她发现了栗子姐有这样巨大的利用价值之后,却立刻如获至宝地杀鸡取卵:这一头跟栗子姐拼命示好,叫栗子姐如果做文化产业、组影视公司的话千万叫上她一起,那一头却把栗子姐说得异常不堪,把很多事故意张冠李戴、别有用心地抹到栗子姐头上,借此来衬托她自己的“英明睿智”;在她的期望值和胃口未得到满足后,又用很尖酸刻薄、不负责任的话来丑化栗子姐——说实话,我实在是不能理解像这种升米恩,斗米仇的人栗子姐怎么会一点都不气?一点都不放在心上?我是实在没有智慧跟这种人做朋友,觉得帮这种人实在是与蛇共舞,得时刻防着她咬我一口!
栗子姐却只是笑笑说,她只是觉得这个朋友境况很可怜,再说这些事对她而言也只是举手之劳,她能帮就帮了,反正她也从未对朋友要求过任何回报,怀着这样的心情去待人处事,自然就能分辨什么人可以做好友,什么人要稍微区隔一下,仅仅是当作一个认识的人——陌生人遇到这种事她都会帮,更何况是认识的人?至于那些刻薄和污蔑,对她而言都只是鸡毛蒜事,大家又不在一个圈子里,她自己又忙得什么似的,哪会有时间去计较这些呢?但是她原谅这个人并同情她的遭遇,却不代表她认同这个人的做法。而且无论她认同不认同这个人,都会把这个人当作镜子,以责人之心责己,提醒自己不要犯这个人让自己不舒服的那些错误。
我当时就有一种很汗颜的感觉,觉得和栗子姐相比,自己的气量实在是小得紧。因为有之前在教会里缴过的学费,我一早养成很留意观察别人行为模式的习惯。我有留意到这个人很少用积极正面的方式说话,而是看到什么批评什么,连在公园里被蚊子咬了几口都能把当地政府批评得一文不值,我当时就有猜到她多半在自己的婚姻关系中饱受伤害,内心充满怨恨,处于极度的矛盾和一触即发的自我防卫系统中。后来见她这般行径,接二连三地又要利用栗子姐又要抬高她自己,连我这种已忍得住一切话的人都忍不住替栗子姐暗暗地不平,但我却惊讶地观察到栗子姐对她非但还是一以贯之地客气,而且话语之中还诸多点醒,处处给她留着余地。当我观察到栗子姐那个朋友忙不迭地对她杀鸡取卵,却未获得她预期回报之后的种种懊恼和矛盾反复、自圆其说而又说不圆、又要谄媚又怕自降身价的行为后,心里暗暗好笑之余,对环绕在栗子姐身边那些对她有所求又要作出种种姿态的人也有了更多的思考。
我这个时候才悟到,原来神把人放到一个多受祝福的环境中,这个人所要面临的功课,和所被要求的智慧也就相应的越多。

栗子姐还拿我亲历的她的一个见证来跟我分享心得:
那次是她刚飞来北京第一天,晚上有一个很重要的应酬,但是因为她没睡好,感觉非常累,第二天还有极重要的日程,就托辞说自己病了,没去。
结果没过几天,她真的病了——好几年都没感冒得那么厉害过,头也痛,喉咙也痛,吃了药居然也没效。栗子姐紧急叫我请我的基督徒朋友帮她代祷,结果一个姊妹说看到很奇怪的异像:看到有箭在里边向她的喉咙射去。原来和她前两天对自己话语上的咒诅有关。
栗子姐笑说:话语的力量可真是巨大,对自己的咒诅都那么可怕,更何况是对别人?推己及人,别人再不好,也轮不到我们去论断他,去定他的罪,因为有资格能定人罪的只有神。
这句话过去我曾听很多牧师说过都没受震撼,从刚信主的栗子姐嘴里说出来却让我大受震撼。因牧师们这么说通常是指向别人,而栗子姐这么说却是以责人之心来责己。
马太福音7:1-5说:你们不要论断人,免得你们被论断。因为你们怎样论断人,也必怎样被论断;你们用什么量器量给人,也必用什么量器量给你们。为什么看见你弟兄眼中有刺,却不想自己眼中有梁木呢?你自己眼中有梁木,怎能对你弟兄说:容我去掉你眼中的刺呢?你这假冒为善的人!先去掉自己眼中的梁木,然后才能看得清楚,去掉你弟兄眼中的刺。
因这个人不断化用、借用我们《最爱》里的细节和理念,甚至连栗子姐的俏皮话和台湾俚语都照借不误,半点不知收敛,栗子姐便第一时间反躬自省,特别叫我在她私人印制的《最爱》珍藏版里把所有她引用的部分都标识出来,包括化用她喜欢的亦舒、李碧华的哪一句话都一一标识得很清楚。
栗子姐还特别给我分享了一个好方法,说当她感觉不出自己是否真饶恕了这个人,无法感受到从心里流淌出来的饶恕的喜乐时,就会在她替她所爱的家人、朋友代祷时,把那些伤害过她的人也放在这一挂里,求神同样祝福怜悯他/她。因为人的尽头是神的开始,她在原谅这些人的同时亦格外希望神的祝福能临到他们,希望神能引导他们改变自己过去的行为模式,走出困境,而不是自欺欺人地粉饰自己的弱点和伤口。
这真是一个好主意!
立即依葫芦画瓢做了这样的一个祷告后,我真的感觉到自己不再被如鲠在喉的感觉所辖制了。也不再一味故作潇洒,听任其得寸进尺地压抑自己。而是愿意坦然面对自己被伤害的感觉,不躲闪,不避讳。

我想引用主内的作家王书亚的话来结束这篇见证:“没有真悔改的平安,不是真平安,只是精神的按摩和灵魂的桑拿。同样的,没有真悔改的饶恕,也不是饶恕,而是高高在上的傲慢。耶稣说了一个比喻,一个人欠一千万两银子,主人免了他的债。他出门遇见欠他十两银子的同伴,却狠心把他下在狱中。所谓饶恕,就是承认自己欠的一千万两蒙了赦免,于是甘心情愿免去别人所欠的十两。所谓饶恕,就是看见上帝的恩典,于是主动放弃处置过错方的权利。所谓饶恕,就是靠着信心的搀扶,可以胜过处境,选择不再活在过去。于是每一天都可以是新生命的开始,每一缕阳光都可以有意思。”(注12)

愿这篇饶恕的信息可以帮到同样为此困惑、沮丧、自我定罪过的你。
也愿那从耶稣而来的爱和智慧能满满地流到你心里!

注1:诗37:4 要以耶和华为乐,他就将你心里所求的赐给你。
注2:赛40:29 你不要害怕,因为我与你同在。不要惊惶,因为我是你的神。我必坚固你,我必帮助你,我必用我公义的右手扶持你。
注3:太5:37 你们的话,是,就说是;不是,就说不是;若再多说,就是出于那恶者。
注4:约9:31 我们知道,神不听罪人,惟有敬奉神,遵行他旨意的,神才听他。
诗66:18 我若心里注重罪孽,主必不听。
箴 15:29 耶和华远离恶人,却听义人的祷告。
注5:我过去几年的信仰挣扎都在这个旧博上http://blog.sina.com.cn/qiushendailing,6月17日这篇也在。
注6:这方面有需要的DXZM可参考我新浪博客(http://blog.sina.com.cn/ohsplash)上关于台湾著名编剧毛训容的文,她亲口给我讲述了上帝是怎么回应了她的祷告,神奇地给她预备《流星花园》这一机会的。
注7:也或许是因为成长背景,教育背景及来到神面前的需求不同,所以他们的智慧对我而言便像隔靴搔痒,毫无着力之处。
注8:玛3:10 万军之耶和华说,你要将当纳的十分之一,全然送入仓库,使我家有粮,以此试试我,是否为你们敝开天上的窗户,倾福给你们,甚至无处可容。
注9:该1:1-9大利乌王第二年六月初一日,耶和华的话借先知哈该,向犹大省长撒拉铁的儿子所罗巴伯,和约撒答的儿子大祭司约书亚说:万军之耶和华如此说:“这百姓说:‘建造耶和华殿的时候尚未来到。’”那时耶和华的话临到先知哈该说:“这殿仍然荒凉,你们自己还住天花板的房屋吗? 现在万军之耶和华如此说:你们要省察自己的行为。 你们撒的种多,收的却少;你们吃,却不得饱;喝,却不得足;穿衣服,却不得暖;得工钱的,将工钱装在破漏的囊中。”万军之耶和华如此说:“你们要省察自己的行为。你们要上山取木料建造这殿,我就因此喜乐,且得荣耀。”这是耶和华说的。 “你们盼望多得,所得的却少;你们收到家中,我就吹去。这是为什么呢?因为我的殿荒凉,你们各人却顾自己的房屋。”这是万军之耶和华说的。
我当时根本还未读到哈该书,在某日读经中神的这段话临到我,我还非常奇怪,不晓得这是什么意思,结果那周去聚会就听到那个牧师作见证说神祝福了她一套房子,而且她还特别在见证之后走过来跟我讲述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我才被吓到了。知道神的这段话原来是指着她说的。
注10:罗12:19 亲爱的兄弟,不要自己伸冤,宁可让步,听凭主怒,因为经上写着:主说:“伸冤在我,我必报应。”
注11:“法家系的巨大铁轮,碾压儒家及其民众的日常生活,由此滋养出四种反常的文化人格:施虐/受虐人格、比照/内讧人格、流氓厚黑人格以及赌徒/投机人格。”语出朱大可《无比艰难的道歉——中国社会的忏悔机制》一文。
注12:语出自王书亚的影评《密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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