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安,深圳!4(小说)

菲菲正半躺在床上听VOA时隐约感觉到了枕边的手机震动,她赶紧摁下了电脑静音。是大姨打来的,告诉她明天会以她身体不好为由去帮她回绝掉刘行长的儿子,而且一会儿司机给她送些家里煲的汤和好吃的点心过来。


 


菲菲有些感动,大姨一家都对她非常关怀备至。之前爸爸交代过她能不麻烦他们就不要去麻烦人家。菲菲私下觉得可能爸爸多少有些自卑,因为大姨夫能给大姨的生活是他永远给不了妈妈的。当年大姨要介绍大姨夫的手下给妈妈,当时妈妈跟爸爸已经在谈朋友了,所以家里越反对她反倒越坚决起来,也许是为了证明她自己的眼光没错吧。


 


然而事实好像是妈妈错了,爸爸不幸被他们说中,一直比较清贫。他俩不到四十岁就双双被单位买断了工龄,原本的国有单位变成了私人的,其实老板都还是原来的厂长,但体制一变,公的变成了私的,原本公家要保障的一切就全不管用了。他们既无文凭又没什么特别强项就被一脚踢了出来。


 


两人只好把买断工龄的钱加上以前省下来的积蓄买了辆出租车来开。在生菲菲之前,她妈妈怀过两个孩子都不小心流掉了。听妈妈说也没有干什么重活,一个是她在阳台晒衣服、就那么一举叉去叉干了的衣服时忽然就流下血来送到医院也没保住的,后来一个爸爸什么活都不让她做,居然是在梳妆台前抬手盘头发时没了的。医生说是习惯性流产,两人都简直绝望、准备领养一个了,菲菲却来了、而且稳稳地降生了。


 


所以对于这个来之不易的女儿,她父母的确视若掌上明珠。日子过得平静而温馨,因为夫妻两个省谁也不肯省女儿的花费,所以菲菲从没觉得家里怎么清贫。不过她6岁那年第一次跟外婆来到深圳大姨家。这里给她留下了极其深刻和震撼的印象。


 


首先这个城市崭新而漂亮,无论世界之窗还是欢乐谷,无论是香格里拉的水晶灯还是深南大道夜晚一路的灯饰等等都让小小年纪的她兴奋不已、目不暇接。令她奇怪的是在重庆爸爸是开车挣钱的;这里却是别人帮大姨夫开车,乌溜溜、新崭崭的大奔驰映得她的小脸蛋都漂亮无比,他们到哪里吃饭和游玩都有穿得像小锡兵一样的帅哥哥帮她打开车门,这里的一切都让她觉得好像活在童话或梦里。。。


 


大姨和大姨夫包括大她14岁的表哥都非常喜欢和疼爱她,他们买了非常多的新衣服和玩具给她。还打电话给她爸爸妈妈,求他们让她留在深圳上学什么的,她父母当然不同意,后来时间一长她自己也玩腻了、开始想爸爸妈妈了,于是就闹着回了家。


 


那次深圳游的一个收获就是她开始有了穷和富的概念,她问妈妈为什么自己家里穷,妈妈说是因为爸爸妈妈当年没有好好念书,大姨和大姨夫书念得好结果就不穷了。这句话她牢牢地记住了,她想长大了要过大姨那样的生活,所以后来就真的特别用功地读书,父母非常欣慰这个意外收获。


 


因为来深圳读大学前,父母都特别交代过:凡事尽量靠自己。她一向很听话,所以能不麻烦大姨一家的就不去麻烦。但大姨这人却一向非常大方和细致入微,时不时就差人送吃的、穿的过来,还有就是每学期都带她去听音乐会、看歌剧、画展、甚至参加酒会之类。她老说女儿要富养,可表哥是男孩也没见她穷养过呀!


 


刘行长的儿子就是在那样一个场合遇见的,他戴着一付好像并不能显示渊博度的眼镜、高瘦而苍白,喜欢说些自以为很冷的笑话,头还时不时喜欢像拳击手上场前那样左右摇摆摇摆,可是又不见他再来个直拳、左勾拳之类的后续动作。这让菲菲想起小时候楼上车间主任的女儿刚刚练琴时老是12345,(痘来没法数),就是不肯弹67i 那让她很着急和生气, 害她每次都在楼下帮她喊或唱完:拉--多!


 


不过现在她已经长大了,刘公子只让她觉得好笑而不可能让她生气了。刘公子从一开始就觉得这个女孩让人感觉很舒服,何况她还被她姨妈打扮得像个洋娃娃般站谁旁边都倍有面子。他见她老爱笑还以为是自己冷笑话凑了效,也许是他本身的魅力有些所向披靡?


 


因为怕吓着她、刘公子不敢轻举妄动,不过见多了两次之后、菲菲也觉出了异样所以就开始躲他。唉!真是“女人心海底针”,据说她们有时学阿拉伯人摇头YES、点头NO;有时YES就是YES,NO就是NO;但是什么时候YESNO,什么时候NO就是NO的确颇费思量。唉!菲菲她到底是不喜欢还是害羞呢?刘公子有些百思不得其解,后来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复古走古典主义线路可能比较稳妥,所以第一场就只好先请双方家长代表直接过招了。


 


“一家有女百家求”原是很有面子的好事,不过如果双方当事人都有意才好办,否则总有人头疼。这回不幸是本来就在头疼儿子儿媳的顾阿姨不得不帮菲菲出头和头疼。


 


她约刘太太一起做美容。刘太太50出头是个牙医,不知是否因为经常飞美国观摩学习的缘故,她人就比较洋派。所谓洋派也不只是爱吃个西餐什么的。比如这次顾阿姨就专门带了瓶自家阿姨的拿手好戏---秘制草莓酱给她。什么也不缺的女人,有时贴心的一点心意就比什么贵重礼物都来得妥帖和暖心。


 


她俩是因为丈夫的关系认识的,后来聊得投机就一起美容美发健身喝茶喝咖啡什么的。她俩走得近还有一个缘故是刘太太暗地里非常佩服顾阿姨驭夫有术。


 


刘行长跟文质彬彬的王总不一样,不知是更年轻气盛的缘故还是本身个性性格,他看上去就比较傲慢骄横,可私底下他却是个比较讲究风花雪月的人,太太是个医学博士也锁不住他驿动的心。刘太太晓得他外面有人,到底是谁、她已经懒得去吵去理,都不想离婚的两夫妻就渐渐达成了互不干涉“内政”的默契,其实以他们多年的夫妻生活经验来看,她觉得他也蹦跶不了几年了。


 


刘太太见儿子喜欢、原是有心让菲菲做将来的儿媳的,但好几次都约不出这孩子来她心里都已经明白了七八分,所以当顾姐说菲菲先天心脏不太好时,她就趁机下台说:“子孙自有子孙福”,唉~!孩子们的事就懒得为他们去操心了,其实“娃娃是自己的好”,她相信凭她儿子的条件,女孩子应该排队被挑才是真的。她犯不着为了孩子而破坏了两人多年的友谊。


 


顾阿姨没想到颇费了她不少心思的事情、竟然这么容易就解决了。她并不知道那其实是因为刘太太“老干部遇到了新问题”,菲菲的事是忽然变得不重要的,没有那“突发事件”,也许她编的蹩脚借口会断送多年的姐妹情分的。


 


通常她们做完美容会一起喝个下午茶,但今天心思重重的刘太太说:“顾姐你打个电话回家吧,今天你必须陪我,我们不醉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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