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州-敦煌,1986
1986年8月,导师指示我到兰州去迎接来自美国明尼苏达大学的C 教授。按预定计划,C 教授将先参加在兰州举行的国际膜科学技术讲习班,然后到长春讲学,最后访问清华大学核能所。我的任务就是接他来长春讲学。
乘火车到兰州后,首先参加了讲习班。来自几十个国家的专家们和中国的专家们就许多专题做了讲演,大家收获良多。会议的组织也非常的好。首先,那个丰盛的鸡尾酒会就让我们这样的“土老冒”开了眼,几十种美酒让人眼花缭乱,外国酒许多人都没见过。我只喝了一点点啤酒。酒会以后,大家才知道酒会的规格是那样的高,有的人甚至后悔不迭。
最后的一个程序是到敦煌参观旅游。自兰州到敦煌约1000公里,计划行程是两天。组织者为专家们专门从酒店租了4部丰田考斯特,40岁以下的与会者乘坐专门为了本次讲学班买的东风大客。
第一天1. 高原阴影
出发的那天早上天气很好。8月的兰州正是好时候,所有的人都穿着短袖衫,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笑容,谈笑风生的上了车。 在车上大家依旧谈笑风生。跑了约100公里左右,海拔升高了许多,天也下起了小雨,气温明显下降。慢慢的大家开始发起抖来,估计温度在零上10度左右。谈笑声消失了。
前面有点塞车,大家忍受着寒冷,盼望着早点下山。
走近塞车点,眼前的景象让大家惊呆了:一部吉普车停在公路得里侧,车篷不知掉到哪里去了。侧一辆大客车越过路右沟撞在一棵树上,车辆变形不大,人员都已疏散,估计问题不大。 路面上散落许多杂物,其中有好多的水果。三个军人躺在不同的位置上,没有血迹。引人注目的是三顶带有宽宽的兰墙的大沿帽,提示人们出事的车辆可能属于兰空。经打听,路上的人已经没救了,司机重伤,已被送院治疗。
人们的心也开始冷了起来,感觉前程有点莫测。尽管车已开始下山,周围的寒气已在被驱散,可人们心中的阴云却挥之不去。 不知什么时候,这部新车开始频频抛锚。好在开车的司机是膜科所请来的刚刚退休的一位车队长,经验丰富,每每会在半小时或一小时之内搞定它。然而,本来就快的考斯特们却早把我们远远的甩在了后面。组织者们不得不把饭局分开,我们则要忍饥挨饿。因为开饭的地点是事先定好的。
2. 一部大货车摇晃着向我们开来 ,走着走着,突然,静默的车厢里发出一阵惊叫,司机也不断的鸣喇叭。原来,对面一辆满载货物的大货车摇晃着向我们开来。距离只有几十米,尽管我们的车已停稳,对面的车速也不快,但人们的心已提到了嗓子眼。我们亲眼看见对面的司机开着车却闭着眼—他在打盹! 谢天谢地,他终于睁开了眼睛。
3. 狭路上,夜雾中,车速达到了80公里。
夜幕降临了,估计前面的人都已吃完了饭,而我们还在一路追赶。路上的人车逐渐稀少,夜雾却越来越大。十点多种的时候,能见度只有50米左右,可车速却越来越快。
我坐在司机后面第一排座位上,心想他看得清路么?要是突然有个人出现怎么办?车速表显示大约是80/小时。这段路只有两车道,没铺水泥和沥青。两旁是密密的、笔直的杨树。听着风声,怀着不安,我们终于到达了第一天的目的地。
赶紧吃晚饭,安排住宿。待一切停当,已是下半夜2点多了。第二天8点钟,大家准时登车。美丽的西部风光吸引大家不断的向车窗外看去:断断续续的土长城、只剩下高高的土包的古烽火台、隐隐约约的祁连山脉。大家淡忘了昨天的不快,又开始谈笑风生了。过了嘉峪关,又过了玉门镇。长途行车使人感觉枯燥。我百无聊赖,开始掐着手表,数起里程碑来,再由此算出一个车速与车速表相对照。测了一遍又一遍……平均大约在60公里左右。突然,我感觉车子向路边偏去。不好!我想抓住前边的把手,但哪里还容得了我?只听“轰”的一声,所有人的身体都向右侧倒去。我压在别人的身上,感觉没怎么样,但是,我看到车座底下的一个皮包上有血迹,感到事态严重。
我第一个从车窗里爬出来,司机也打开门爬出来。他一出来,就蹲在地上哭了起来,说:“一辈子开车都没出事,都退休了,还出了这种事,可怎么办哪!”我安慰道:“别急了,看看情况再说。”先出来的拉后面的,一个一个地都出来了。没大问题!除了一个搭车的40多岁的中年妇女鼻子出了点血和一位北京的女助研腰扭了一下以外,只有几个人有点皮外伤。受伤的人都是在睡觉的。不幸中的万幸!!
原来,这一段路刚刚经过修缮,土路基搞好了,沥青还没铺。可是,民工偷工减料,路边用铁锹拍得挺好看,但没有压实。司机不熟这段路,在中间沿车辙走有点颠,就往边上打了一把,结果,轮胎陷下2、30厘米深,想往回打根本打不动!好在司机有经验,没踩刹车,如果踩刹车,肯定会翻个,那就严重了。车下了浅沟以后,侧着滑行70米才停下来。前挡风玻璃和右侧面玻璃有损坏,整车无大的变形。这时我们才注意到,中此陷阱的并非我们一辆车,旁边有许多迹象表明,不下7、8部车遭暗算。那时没有手机,附近没有村落,唯一跟车的会务组人员搭了一辆过路车去追前面的车辆,剩下的人知道等待救援遥遥无期,心情沮丧。开始,大家还有一点自带的水喝,但大漠干热,不久就断水了。
这路边还有一点植被—一种叫不出名的小树,只有一人多高。由于路面没有沥青,过车时尘土飞扬,树叶早已被尘土所覆盖,没有绿色。
大家蹲在树下,忍住干渴等了很久,还是没有盼来就行。大概年轻人就是简单些也乐观些,几个来自北京某研究所的男青年拿出相机开始以汽车和蹲在树下的人为背景拍照留念,遭到一片斥责。
其实,现在想想没什么了不起的。可那时,人们的心情坏到了极点。盼不到救兵,大家开始自救。拦了一辆民工的手扶拖拉机,借了七、八把铁锹,把路挖开,因为土很松,也不费太大的力,“老九”们也可以干。后来,截了一辆解放车,大家连抬带推,竟然把车弄了出来。遗憾的是车不能开了。遇险7个小时以后,终于来了救兵,他们在附近的县城租了一部车,把我们拉到了敦煌。互相看看,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泥土,留着汗迹。虽然有些狼狈,但人人都显示出脱险后的幸运感。
尽管如此,以后两天的经历还是给我们留下了美好的印象。敦煌壁画、大漠骆驼、鸣沙山和月牙泉……它们每每驱使我再沿着那条路线去体验西部,自己开车,开自己的车。
是的,我不仅有冲动,我真的有计划—那是已安全为前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