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眼看《面纱》，小心说毛姆

看到大家在聊《The Painted Veil》，忍不住也想说两句。

首先想说的是，电影确实画面美丽，帅哥靓女演技出色，最后的结局弃恶扬善，堪称精良制作。大家的评论也让我很有启发，尤其是蓝妹妹的影评，深刻而感人。

我以前在NETFLIX上看过。我记得，看完之后我的感叹是：如果美国也有中宣部的话，一定要给这个电影的编剧们发一个大奖章。因为，他们实在是非常适应主流价值观，硬是把毛姆笔下纠结的人性变成了正气浩歌。

我之所以要“小心说毛姆”，因为我才疏学浅，没有读过很多他的作品，读过的也记不太清了。而且，他如此如雷贯耳，不用我絮叨，大家都知道的。

我想，如果我说毛姆的特长是描写复杂的人性，应该没有人会反对。

他自己有着极其丰富而敏锐的内心，丰富、复杂同时纠结的生活。他是双性恋；唯一的女儿是夺人之妻而生出来的，长大后还反目和他打官司；终成眷属的太太无法忍受他长期的远行，以及和PARTNER的三人行，后来还是离婚了；他多年的PARTNER去世后，又有了年轻的PARTNER。

纵观他的一生，应该说，功名，冒险，游历，样样都齐全了，最后在九十多岁高龄善终。看了这么多，见识这么广，心里充满男人的激情和女人的细腻，所以才能那样深刻而犀利地解读人性吧？

喜欢他说的："Fact and fiction are so intermingled in my work that now, looking back on it, I can hardly distinguish one from the other." 最羡慕他这样的文人 – 用激情的笔，写出深刻而复杂、回味无穷的人生，即是自己的，也是别人的。

对于《面纱》，我不喜欢WALTER。他一厢情愿地、偏执地爱着KITTY，出轨的隐患在一厢情愿的婚姻中本来就是附属品。

WALTER去疫区，当然有人道主义和救助弱者的一面，但也因为受挫、灰心，想一了百了。他对KITTY的最后通牒，我可以理解 – 那个时代的男人，是掌控女人命运的。但是，我读出了他的复杂和纠结。如果我说他带着冷酷和狠心，我想没有冤枉他；当然，也可以说他还爱她，不想放弃她。但我总觉得惩罚的成份居多。

那个时代的男人，要真是汉子，可以和情敌决一雌雄；要有点怜悯，可以休了KITTY，把她送回娘家，免得让一个女人家去赴死；要真有胸襟，可以和平离婚，满足KITTY的请求。

可是，WALTER的做法很符合他的性格 – 偏执，木衲，不放手地“爱”。

KITTY那样的女子在那个年代应该不少吧？要逃离厌倦了的原生家庭，只有嫁人一个出路。嫁了不爱的人，又管不住自己而出轨。还好她在西方，在中国，大概要背上绑上石头沉到潭里的。所以，面对强硬的WALTER和无情的情人，KITTY自然也没什么好说的，“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

至于后来两人重新ADJUST，重新相爱，是非常可信的。在苦难和死亡面前，一切的纠结都微不足道了。人性温暖的一面渐渐显露，让人欣慰。

不过，结尾实在把男女主人公拔高了。WALTER实心实意地原谅了KITTY；KITTY在WALTER死后独自抚养儿子；再遇到旧情人时告诉儿子这个是NOBODY……

我比较不喜欢地是，电影把光环硬是套到了WALTER头上。其实，毛姆笔下的KITTY后来确实成长了，在救助灾民中找到自己心里更美好的东西而不再拘泥于男欢女爱。我曾经感动于她的诚实：她不知道孩子是谁的，就绝不乱说。即使当今社会不是还有很多女人拿肚子说事去讨男人欢心或换取婚姻什么的吗？相比之下，KITTY要正直得多。可电影非把CREDIT嫁接到了WALTER那里，让这个原本下生死通牒的人硬是高风亮节了一把。

我也觉得要把原著中的结尾删了。KITTY在WALTER死后和旧情人以及他的老婆那三人行的纠结日子，实在是太没有积极意义了，只会给世风日下的当今社会添一把邪火。

不过，我觉得那个时代的女人很可能会这样，无依无靠之中，不得不委身于一个又一个男人，何况，和旧情人之间毕竟还有点余烬。这样的结尾更符合人性的复杂和无助，以及当时女子没有地位和出路的现实。当然，最后KITTY还是走出来了，只是没有电影里走得那么华丽。

如果，毛姆看到这个电影，他会出离地愤怒，还是非常地喜欢？

我为什么要啰嗦这些呢？我现在其实也非常纠结，非常。也许，我是自私的，非要追求那一吐为快的感觉，即使，我的看法是片面而个人的，会让行家和高手捂嘴而笑的。

我喜欢多层次的人性，迷人而美丽，坚韧而激越的那种。即使，角落里有黑暗的斑点，那也是自然地，没有必要把她涂涂抹抹，描成一朵花儿。

所以，我看电影时，自作聪明地觉得自己看到了花儿背后其实原来是一个小黑斑；现在，又自作聪明地唠叨了一番。

（March 24, 2011）

【后记 April 2 】这个周末我把电影又看了一遍，不得不说，电影确实演得不错，拍得也不错。但我第一次看完确实觉得不喜欢简单化了的改编，于是前两天就在勾起当时感慨的情况下絮叨了这一篇。

我是感觉派。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