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歌 -- 40

这回一剑的忍耐到了极限, 噌一下站起来. 钟灵还来不及反应,他已经冲到了身边. 她本能地躲了躲,就见他一把抓起水槽里的玻璃杯,转身狠狠地往厨房中央的地上一砸,大吼了一句, “你要把我搞疯了! 你到底想要什么?”

钟灵有些呆了,怔怔地望着四处迸散的碎片,喃喃地说, “我们早约好的,再怎么吵都不砸东西.”

一剑突然哽咽,哑着声说, “约好的有什么用? 我们还约好要多生几个孩子呢! 再说我们吵了吗? 你连吵都不跟我吵了.”

钟灵拿来扫帚簸箕,仔仔细细地打扫满地玻璃渣,边扫边说, “这一地都是碎玻璃,他们回来会扎脚的.”

一剑站在原地,绝望地看着她埋头清理. 那个塑料的蓝色小簸箕里,堆满了大大小小扭裂的碎片,乱乱的,已经没有了几分钟前晶莹剔透的闪亮.等钟灵收拾完把东西放下,一剑定了定神,突然下了决心, “你要走就走吧.但是,你自己去跟所有人解释.”

解释什么?”

解释为什么离婚.因为我也不知道!”

钟灵本来想说,何必跟旁人解释,还没来得及张口,一剑已经走掉了.

其实,文畅和家伟已经出国多年,移民加拿大之前,还辗转过好几个国家。对于别人的隐私 ,他们一向很谨慎,基本不会主动追问,更别说干预了。

可是,有句话叫做关心则乱。

文畅比一剑大八岁,小时候父母工作忙,很多时候这个弟弟都是由她带的。有好几年,母亲去外地读书补文凭,父亲在家又当爹又当妈。那个年代,除了上班还有雷打不动的政治学习,晚上开会也是常事,也因此,还在读小学的文畅,小小年纪就承担起了家庭的重任。对于一剑来说,童年的记忆里,这个姐姐更像母亲。很多个夏夜,他都是在姐姐的催眠曲和手摇蒲扇的凉风下睡着的。

记得一剑四岁那年的冬天,天气非常冷。为了找点取暖的燃料,文畅带着弟弟去附近钢铁厂捡炭渣。一炉新灰刚出来不久,一帮半大孩子一哄而上。文畅把弟弟安排在远处坐下,塞了颗水果糖嘱咐他不要动,就赶紧跑到灰场边用长火钳翻检,寻找未燃尽的小炭团。

不知道什么时候弟弟自己走了过来,脚一滑歪身倒在了滚烫的灰渣上。幸亏旁边有个大人,一手就把他抓了起来。饶是如此,棉裤已被烧穿,一剑臀部左边也烫得血肉模糊,跟棉花和布乱七八糟粘在一起。

送到医院,医生处理完后,对随后赶来的父亲说,不幸中的万幸,孩子是从左边倒下去的。如果是正面坐下去,烫到了命根可能就是一辈子的事了。

那天一剑尖利的哭声,时断时续,在文畅睡梦里出现过很多年。常常午夜梦回,对弟弟的歉疚就像一条蛇,冰冷地啮咬着她的心. 怀着一种赎罪的感情, 文畅对一剑无保留地付出着,照顾着,无微不至得近乎溺爱和纵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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