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可以陪你走多远
好像是真的,已经到了跟理想说再见的年纪,连同遗留在岁月里的曾经的自己。
很久不去想理想这件事了。生活是那么真实而琐碎,理想又是那么虚幻而遥远。与其在理想与现实中苦苦挣扎,不如跟自己妥协。平静无所求的心态,应当更适合现在的我。
可是,一定还有什么,有一些什么,不肯死灭,会在暗暗的夜里,蓦然回首的那一刻,让我颤栗,让我在一瞬间不能自己,让我很想很想回到那些有理想陪伴的岁月,孤独而执着,却并不空虚寂寞。
对理想的追求,慢慢清晰起来,是在大学的时候。
还记得那时的一位姓孙的老师,教我们诉讼法。人很帅,有一张未褪去婴儿肥般的充满天真稚气的脸。那一年,他满三十周岁,却像一个大男孩般率性可爱。
孙老师一直给我很深的印象,不单是因为他很帅,青春阳光,是很多女孩的偶像,更因为他的真诚和为理想的坚持。
90年代初,市场经济刚刚起步,律师还是一种极其稀缺的资源。那两年,很多老师纷纷辞职下海。孙老师手握律师资格,却放弃了执业。他曾经公开在课堂上说,在中国,律师并不好做。它看的不是你的业务,而是你的人际关系的能力。如果做律师,女孩子必须要会打情骂俏,男孩子必须要会溜须拍马。十几年前,他的这番话也许会有些过激,不过,如今看,未尝不是中国律师业的一种真实写照。
那时便觉得他很不同,因为他的勇敢和真实。他说,他的理想社会距离现实很远。所以,他宁愿呆在学校里教书,做一个清贫却干净的教书匠。他真的是这样做的。别的老师都会业余做兼职律师,有时候,上课时间手机呼机一起响。只有他没有。他上课从来不带这些东西。他对自己的教学非常尽职尽责,一门很有一些枯燥的诉讼法课,被他上得有声有色。
还记得他说的话,永远不要相信你从报纸新闻上看到的东西,不要被外界的言论牵着走,要有思辨的能力,要用自己的头脑去思考,永远做你自己,不要被一些庸俗的东西洗脑。
这么多年,我什么都没有做好,只是曾经做过一个好学生。所以,他的话,都深深地记在心中。也许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不过,我依然拥有自己的思想,这是我唯一值得欣慰的地方。
有很多年,我几乎把孙老师当作偶像,他的对理想的执着,对自己信念的坚守,对尘世污浊的无言的反抗,始终都让我敬佩。
不过,在一个现实得不能再现实的社会里,理想,可以陪着一个人走多远?我不知道。
在我出国前,有一次,跟几位师兄弟一起吃饭,席间说起孙老师给我的印象,小师弟大呼,师姐,那是老黄历了,孙老师现在每天上课腰上挂着两三部手机,经常上着课就会跟大家说一声对不起,然后就出去接电话了,有时候,甚至连回避都省了。
那一天,因为师弟的这番话,让我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兴致。眼前都是刚满三十岁时的孙老师,抑扬激越的抨击时事的铿锵有力的话语,还有就是中年的孙老师,在学生们的注视下,无所顾忌地打电话谈论案子的情形。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那个跟理想有关的信仰,被时空中变换了的情景击碎。那个年轻的充满抱负的坚持不同流合污的清高自爱的孙老师,永远地成为回忆。
突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伤感。虽然,其实,他究竟是怎样的人,过怎样的生活,都与我很遥远。不过,我一直把他跟理想靠得很近。
不知道,如今的孙老师,还会不会记得当初的自己,还会不会在偶尔回首的一瞬间,想起曾经的那个骄傲的大男孩。
虽然,跟理想,我早就说过再见。不过,我总是坚信,有理想,有抱负,敢于坚持自己,敢于同现实斗争的人,无论怎样,都是值得尊敬的充满魅力的人。
还记得吗,你的理想,陪着你走了多远?它是不是,还在你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