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柳杨快步走到餐馆门口，这才接通了电话。
“宝贝儿，干嘛呢？”电话里的他，口气听起来有些懒散，尾音拖得长长的。不知怎地，听他叫宝贝儿，心头就会涌过一阵电流。
“跟妹妹吃饭呢。你呢？”她柔声应答着，心头漾起初恋般的甜蜜。
“今天的事情比较多，一直忙到现在，一个字——累。就想躺下好好睡一觉，……哎……呀……”说着，他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声音里透着浓浓的疲惫。
她没问过他是做什么工作的，但她猜得出他的工作一定很忙，否则不会风风火火地飞来飞去。
“和你在一起的两天三夜，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美妙的事情。今天下午在开会的时候，我都不能集中精力，脑海里总是蹦出我俩在一起的细节……真美啊……”他陶醉无比地说。尽管外面寒风袭人，她还是感到脸上火辣辣地烧起来。“你会想我吗？宝贝儿？”他问。“当然，每时每刻。”她微笑着小声回答。
“那就好，宝贝，我会想你的，我会尽量抽时间去看你。我得走了，晚上还有个应酬，明天一早还要飞回B市。你也注意身体，我想你！来，亲一下，啵——”他匆匆说完，对着电话来了一个响亮的亲吻。她的心快乐得想要飞起来，她也对着电话送出一个他能听到的亲吻，然后依依不舍地挂了电话。接着又发了半天呆，整理了一下心绪，等到心跳逐渐平复，脸颊不再发烫，她才回到包厢里。
柳苗已经消灭了半盘鸭掌，见柳杨进来，立马换了一副狡黠的神情，用啃了一半的鸭脚掌指着姐姐：“你！给我老实交代，是不是有了新情况？”
柳杨故意不接话，见老鸭汤已上桌，便说：“我先喝碗汤，暖暖身子。”柳苗冷眼旁观姐姐的一举一动，越看越觉得她心中有鬼。难不成这次休假，与某人闪电钟情？私定了终身？这可不像姐姐平时的风格啊！
耐心等柳杨喝下半碗老鸭汤，柳苗再次旧话重提，带点儿撒娇口吻：“快说嘛姐姐，是不是这次出去遇到奇缘啦？说出来让妹妹我也分享分享嘛！”
柳杨在心里盘算着，是不是该告诉柳苗真相。但仔细一想，自己连单啸风做什么工作的、婚姻状况、年龄等等都不太清楚，而自己已经陷入情网，会不会遭到妹妹耻笑？难道实话告诉妹妹：姐姐我这次出去玩了一回时髦的“一夜情”？
柳杨还是决定暂且保密。“别再八卦了，该告诉你的时候，我一定毫无保留。”柳苗不死心，眼珠一转，决定来个等价交换：“要不这样，你告诉你的秘密，我也告诉你我的秘密，怎么样？”
柳杨正喝一口汤，差点“噗嗤”一下喷出来，“你这鬼丫头，鬼点子真多。不过，你要先说，让我看看你的秘密是否值得我交换！”柳杨才不会轻易上当。
柳苗低头喝了一口汤，转动眼珠想了想，先给姐姐打预防针：“姐，我这个秘密可是重磅的，我怕你承受不起哟！”
“切！只要你不是跟陈冠希好上了就成。”柳杨不以为意地说。
“我跟叶梓轩好上了。”柳苗轻描淡写道。
“叶梓轩？你说叶梓轩？”柳杨吃惊不小，这真是个不折不扣的重磅新闻。
她一下子无话可说了，只能用费解而痛惜的眼神看着自己亲爱的妹妹，这个在男人堆里千挑万选的骄傲公主，却挑了个有妇之夫，偏偏这个有妇之夫还那么声名赫赫。
叶梓轩，H市的父母官之一、市委领导班子里排名第三的副市长，主管科教文卫，四十多岁，外形儒雅，风度翩翩，更难得的是写得一手好诗，是H市乃至省里有名的“诗人市长”，也是市委领导班子里最年轻的官员，熟悉他的人都说，这位年轻有为、德才兼备的副市长将来一定会大有作为。但让人叹息的是，叶副市长的家庭生活有些缺憾：他的妻子郑娅丽曾是本市某高校教师，可惜五年前的一场车祸改变了这个漂亮女人的一生——她下肢瘫痪，终身卧床。好在叶梓轩对妻子一直不离不弃，虽然请了一个保姆长期伺候妻子，但他只要有空，就会推着轮椅，带妻子出门散步、看电影、听音乐会。他还向一位中医师学会了针灸，每晚准时帮妻子扎针、按摩，陪她聊天，辅导正在读初中的女儿做作业……H市的一本家庭杂志曾采访过叶梓轩的家庭生活。
“无论生活如何变幻，无论灾难还是幸福，我都会对她不离不弃，我要兑现向她求婚时的承诺。”在杂志上，叶梓轩用诗歌般的语言，传递着他对妻子永恒不变的爱。叶梓轩，也成了市民们眼中的良夫慈父，成了“五好丈夫”的代名词。
可是，现在，柳苗竟然说她和叶梓轩好上了。这个“好”到底是什么意思？是互相好上了，还是单方面好上了？难不成，柳苗成了第三者？叶副市长成了背叛妻子的“不忠男”？
“什么意思？你不会告诉我，你加盟小三大军了吧？”柳杨压低声音，神情紧张地看着妹妹。柳苗在低头喝汤，脸上看不出什么波澜。这回轮到柳杨性急了，她把面前的汤碗一推，挺直身子，口气有些严厉了：“到底怎么回事？你们怎么勾搭上的？”
“姐，你说话不要那么难听好吗？我就知道你会有这样的反应，所以一直没敢告诉你。不过这种事，我也不能对别人说，只能私下和你说说，如果你要教训我，我就此打住，什么也不说了。”柳苗是那种说一不二的性格。父母去世得早，从小她和姐姐相依为命长大，虽然偶尔有伯父家的接济，但她从初中到大学的生活费，几乎都是姐姐半工半读挣来的，对姐姐，她始终怀着如母亲般的依恋和敬畏，有什么事情都会和姐姐商量。但如果姐姐横加干涉和反对，她也敢逆反和顶撞。
“行！我想听听你们……是怎么开始的，毕竟，他不是一个一般的男人。”柳杨尽量让自己平心静气。
柳苗看看桌上的残汤剩菜，叹口气，说：“姐，你不觉得在这种环境里讨论情爱有煞风景吗？我们换个地方吧。”说完，拿起包出去买单了。
柳杨怔怔地看着妹妹窈窕而去的背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上了车，柳苗一声不吭地驾车上路，并且把音响开得极大，信乐团正在声嘶力竭地表白着——
死了都要爱
不淋漓尽致不痛快
感情多深只有这样
才足够表白
死了都要爱
不哭到微笑不痛快
宇宙毁灭心还在
把每天当成是末日来相爱
一分一秒都美到泪水掉下来
不理会别人是看好或看坏
只要你勇敢跟我来
爱不用刻意安排
凭感觉去亲吻相拥就会很愉快
享受现在别一开怀就怕受伤害
许多奇迹我们相信才会存在
死了都要爱
不淋漓尽致不痛快
感情多深只有这样才足够表白
死了都要爱
不哭到微笑不痛快
宇宙毁灭心还在
穷途末路都要爱
不极度浪漫不痛快
发会雪白土会掩埋
思念不腐坏
到绝路都要爱
不天荒地老不痛快
不怕热爱变火海
爱到沸腾才精彩
车里的音响翻来覆去就这么一首歌，柳杨明白，这或许是柳苗特意设置的。这首歌，对现时的她来说，一定具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看来这丫头和那个副市长之间，已经不是一般的男欢女爱了。
柳苗一路沉默地开着车，柳杨也不问她要去哪里，任由她将车开得风驰电掣，此刻她的脑海里也是乱哄哄的，自己刚刚和一个来历不明的男人一见钟情，爱火熊熊，不曾想妹妹也堕入了情网，而且是一个一眼看不到幸福的情网。对她们姐妹俩来说，这个即将开始的春天，会带着她们通往繁花似锦的花园，还是通向荆棘密布的山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