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也没有一件作品像此曲这样的由衷而出。那天我们两人都哭了。这音乐所预示的凛然之情直接触及到我们的内心……” — 马勒的妻子爱尔玛回忆1904年的夏天,马勒在钢琴上弹奏这首交响曲的情形。
马勒自己曾经写道:“要等到四、五十年之后人们才会理解这部作品”。
马勒的第六交响曲最初有个“悲剧”的标题,但马勒后来删除了这个标题,他认为音乐自有它的内涵,不应用文字去束缚人们的感受。
但今天不得不试着用文字去表达一下本人的感受,曾看到有一文写道伯恩斯坦指挥马勒第六的风格是“怒放与凋零”,我想稍改一下为“怒放的凋零 ”,因为我认为它是这一交响曲的宗旨所在。
命运和人类,爱和阿尔卑斯山的风光,宁静和深渊, 混杂在这部作品中,构成了一幅色彩斑斓的画面。如果说贝多芬的第五《命运》是人类扼住了命运的咽喉,那马勒的第六则是人类在命运面前无奈的宿命结局,他虽奋力搏斗,生命在绚烂地怒放,最后却如花般凋零在命运的力量中。
第一乐章开始的第一主题(1:11),呈现出冷峻的进行曲旋律。是命运的不可抗拒,还是人类的自我救赎,仁者见仁,我以为代表命运更为熨贴。其后的两只定音鼓击出“命运动机”(马勒自称“灾难的节奏”,2:54),此“命运动机”在整部交响乐中至关重要,将会反复出现。
3:33出现的第二主题是热情洋溢的“爱尔玛主题”,马勒对他的妻子说过:“我试图用一个主题来刻画你,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做到…你得按着它的面貌去接受它。”
在第一乐章中有一段仙境般的天籁之音,它是被马勒一直赞美的阿尔卑斯山的美景,缥缈间传来遥远的牛铃声(2:23),马勒要求在演奏时模仿出牧场上分散的牛铃声,此处的牛铃乐思将在以后的乐章中相继出现。“遗世独立的高山群峦间所能闻的最后人籁”,这是在命运不仁之间的短暂宁静。
第三乐章是极为优美的行板乐章,神韵隽永。如白云飘浮在蔚蓝的天空上,缕缕不绝。又如看破尘世的清澈了悟,一望无边。音乐渐入高亢后又归于寂静,为进入最后的残酷乐章做一个铺垫。
全曲的重心是长达近半小时的最后乐章,该乐章音符交织堆砌,层层推进,情感弥漫四周而不散,惊心动魄的气势不由使人屏息而听,心情随之上下跌宕起伏。最后的十几分钟尤能考验指挥的能量,令人窒息的奔涌翻腾,扣人心弦的安静,暗无天日的绞杀,音乐在怒放中宣泄,但一切在庄严如安魂曲后,纷纷凋零于命运的漩涡中。
最使人津津乐道的恐怕就是那声如霹雷,前所未闻的两记“大榔锤”的鼓声(第一下在0:25),每当胜利在望的高潮之时,便被无情的“大榔锤”的鼓声所打断,随即响起“命运动机”,仿佛人的一切努力都被命运所击垮。用马勒的话来说:“这个英雄经历了命运的三次打击,最后一次像一棵树一样被砍倒在地。”
最先版本的三记鼓声对马勒来说好像是一语成谶,在该交响曲首演的一年后,马勒遭到了命运的三记重击:他被迫辞去了维也纳歌剧院总监一职,他疼爱的四岁女儿不幸夭折,他被诊断出患有心脏瓣膜疾病,就是这病魔最后夺去了他的生命。马勒最后改为两次鼓声,以期更改命运的不幸轨迹。
过去对阿巴多一直不太感冒,但自从他患胃癌经治疗复出后,他指挥的马勒交响曲令人刮目相看,经历生死使他与马勒的灵魂深深相合。
2004年阿巴多重返柏林爱乐大厅,再次执掌柏林爱乐演奏马勒的第六。2005年DG发行的现场音乐会的唱片迅速登上排行榜前列,并荣膺年度最佳唱片奖。
以下的视频是阿巴多在琉森音乐节上的演出,面容枯瘦的阿巴多面对不幸的命运,展现出智者的领悟和豁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