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序
《虞美人·枕上》和《贺新郎·别友》是毛泽东 现知最早的两阙辞
毛泽东 《虞美人 · 枕上》 1921年
一九五七年初《诗刊》创刊号发表了毛氏《旧体诗词十八首》之后不久,
柳直荀的遗孀李淑一在读过毛氏这些大气磅礴的诗篇之后,不禁感慨万千。
她想起了一九三二年在洪湖牺牲的丈夫,想起了自己当年思念丈夫时
写下的一首《菩萨蛮》:
“兰闺寂寞翻身早,醒来触动离愁了……”
由此,她又想起了昔年在开慧那里看到(或听到)过的一首词。岁月悠悠,
她只依稀地记得开头两句:
“堆来枕上愁何状,江海翻波浪……”
一九五八年,她写信给毛泽东,一为叙旧,将自己的旧作寄给领袖一阅;
二则想请毛氏将从开慧那儿得知的那首词写给她,作个纪念。
毛亲自给她回了信,并附上那首《蝶恋花·答李淑一》赠她。
为什么李淑一点到的一首现成的“堆来枕上愁何状……” 不写,
而另写一首《蝶恋花》“我失骄杨君失柳”回赠故人?
诗人毛泽东的内心世界,
当时大概没有人去仔细揣摩,也无从揣摩。
但隐约之间看得到的,毛氏似有两层深意。
一是对李淑一和她的丈夫的怀念和尊敬:“大作读毕,感慨系之”;
二是他明白无误地说了一句:“开慧所述那一首不好,不要写了吧!”
这里的第一层意思,几乎所有的读者都是体味得到的。
而毛氏的另一层面的心语,
却几乎是所有的读者和注家(尤其是权威的注家)都忽略了。
那么开慧所述那首 有什么 “不好” 呢?
毛泽东作为诗人,自言 “偏于豪放,不废婉约”。
他不仅喜欢李白,喜欢苏轼、陆游、稼轩诸家,
也爱读李贺,李商隐,李清照……
好事者每称主席喜欢“三李”,真是将一位博览群书的诗人简单化了。
即使所谓“三李”,长吉与李商隐和李白的诗风,也是迥然不同。
其实,感情丰富的诗人毛泽东对诗歌爱好的广博,是远远超过权威注家们的想象的。
他不仅对柳永“杨柳岸,晓风残月”这样的佳句击节称好,
甚至在一九五七年听到一首题为《吻》的新诗受到非议时,还以惯有的幽默去打抱不平,
说:《诗经》的第一篇是不是《吻》?
据此似可断定,他说“开慧所述那首不好”,绝不是因为这首词涉及了
他和开慧的个人感情,而不愿书赠李淑一,或由此而公诸于众。
到了一九七三年,毛泽东已经八十高龄了。不知是因为怀旧,
“夜来忽梦少年事”呢,还是其它什么原因,他竟然在“文革”形势最混乱、
最严峻的时候,却又意外地将这首《虞美人·枕上》连同那首《贺新郎·别友》一起,
凭记忆写下来,交给保健护士吴旭君抄正保存。
这些事,当时外人是一无所知的。 直到毛泽东逝世十三年后的一九八九年,
《湖南广播电视报》才将这首词透露出来。当时该报发表的原文是:
堆来枕上愁何状, 江海翻波浪。 夜长天色总难明, 无奈披衣起坐薄寒中;
晓来百念皆灰烬, 倦极身无恁。 一钩残月向西流, 对此不抛眼泪也无由。
说此词是赠开慧之作,大约起于此际。五年之后,《人民日报》又正式将此词发表。
这是经过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编辑校订过的稿子,全文如下:
《虞美人· 枕上》 一九二一年
堆来枕上愁何状, 江海翻波浪。 夜长天色总难明, 寂寞披衣起坐数寒星;
晓来百念都灰烬, 剩有离人影。 一钩残月向西流, 对此不抛眼泪也无由。
两稿相较,除了下阕的“剩有离人影”一句的修改外,其它如“无奈披衣”与“寂寞披衣”;
“皆”与“都”两处的改动,并无太大差别。重要的倒是确定了
此词的写作时间为“一九二一年”。后来正式编入《毛泽东诗词集》
(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编)的,就是此稿。我们研读此词,
当然应以正式发表的文本为准。
至于几处改动的“编校”和确定写作年份的过程,倒可略而不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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