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长达百年的不懈努力,我们已经建立了一个由上、中、下三层结构组成的强大的现代国家,形成了空前统一的政府、市场、经济、教育、国防、外交、金融、货币、税收体系。但我们国家又和一般国家不一样,我们“文明国家” 的许多传统并未随着现代国家的建立而消失。恰恰相反,它们被保留了下来,而且在现代国家的载体中得到了更好发挥。
英国学者马丁·雅克在2009年出版了一本颇有争议也很有影响的书,名字叫《当中国统治世界》。尽管这个书名不太符合中国人的思维习惯和处世方式,但与其他学者不一样,他在书中对中国“文明国家”这个概念作了比较正面的阐述。他的一个主要观点是:“世界上有许多种文明,比如西方文明,但中国是惟一的文明国家。中国人视国家为监护者、管理者和文明的化身,其职责是保护统一。中国国家的合法性深藏于中国的历史中。这完全不同于西方人眼里的国家。”他关于中国是“文明国家”的观点对我们更好地认识中国崛起以及中国与西方的关系有所裨益,也启发了我对“文明型国家”的部分论述。但是马丁·雅克亦认为中国的“民族国家”和 “文明国家”两种特性之间会有冲突,这种冲突“可能把中国拉向不同的方向”。他由此推断中国今后可能在东亚以某种形式复活自己历史上存在过的朝贡体系,以及中国人的种族优越感可能会导致对现有国际秩序的某种挑战。从这个角度看,他似乎还没有完全摆脱西方学者那种把“民族国家”与“文明国家”对立起来的思维方法。依我之见,今天的中国已经是一个把“民族国家”与“文明国家”融为一体的“文明型国家”,是一个把“民族国家”和“文明国家”的长处结合起来的国家,这本身就是一个奇迹,体现了中华文明的巨大整合能力。
我认为,作为一个现代国家,中国接受了现代国家主权和人权的主要观念。中国不会恢复朝贡体系,也不会拥抱种族优越论。我还认为,中国首先是一个现代国家,而中华文明的种种特质又使它与众不同,这就是“文明型国家”与 “文明国家”在概念上的差别。前者融“文明”与“(现代)国家”为一体,而后者中的“文明”和“(现代)国家”则常常是一个矛盾体。作为“文明型国家”,中国从南到北,从东到西,从未像现在这样既古老又年轻,既传统又时尚,既中国又世界。一个古老文明,同时又具备了现代国家的品质,两者相辅相成、相得益彰,这就是今天的中国。中国“文明型国家”主要有八个特征。这八个特征又可以被简称为“四超”和“四特”。“四超”就是超大型的人口规模、超广阔的疆域国土、超悠久的历史传统、超深厚的文化积淀。“四特”主要由“四超”衍生而来,即独特的语言、独特的政治、独特的社会、独特的经济。这其中的每一点都包含了传统“文明”和“(现代)国家”的融合。
超大型的人口规模
我们有世世代代生活在这片疆土上的占世界五分之一的人口。和欧洲相比,一个欧洲中等国家的人口也就是1400万左右,所以中国的人口约等于100个欧洲中等国家之和。从历史的角度看,中国今天的人口规模也是在自己漫长历史中“百国之和”逐步整合而形成的。整个西方的人口占世界人口的14%,而中国人口占世界人口的 20%。随着现代国家的建立,特别是现代教育体系的建立,受过教育和培训的人民是我们“文明型国家”的最大财富。这么巨大的人口都生活在一个经过充分整合的现代国家载体内,他们既受到传统文明的熏陶,又接受过现代教育,所以产生的规模效应世界上无人可比。中国发展模式的一个特点就是:学习+创新+巨大人口产生的规模效应+影响中国和世界。中国的旅游、手机、互联网、高速铁路等行业的迅速发展,都体现了这种规模效应。许多境外企业投资中国都有一个口号,只要能在中国做到第一,就能做到世界第一。从更广的意义上看,由于人口效应,中国只要改变自己,往往就能改变世界。比方说,中国汽车产量和销量已经世界第一,随之出现的就是整个世界汽车工业开始了某种面向中国的转型。这个趋势随着中国的崛起正在开始扩大到越来越多的领域,如旅游、航空、影视、体育、教育、新能源、现代化模式等。
超广阔的疆域国土
中国幅员辽阔的疆土也是在漫长的历史中逐步“百国之和”而形成的。虽然俄罗斯和加拿大国土面积比中国还要大,但它们从未经历过“文明型国家”意义上的那种整合历程。前苏联曾尝试创造过“苏维埃民族”,但随着苏联的解体而化为乌有,以少数民族为主的各个共和国纷纷独立。